但处理有自杀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并不在他们的必要行动之列。
他们只是迅速警戒四周,以防这是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诱饵。
由于耶拉用了一个标准的跳跃姿势,所以落地时是头着地的(正常情况下人会直接拍在地上呈一个“大”字型)。
在脑袋接触地面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最脆弱的颈椎就折断了,还有颅内出血和脑干损伤,所以之后的一切都没有痛苦。
头部表面的皮肤挫伤应该可以忽略不计了,我们直接从颈椎往下。
冲击波很快传导至内脏,引发了脏器破裂,大量内出血;身上的许多骨头也在脆弱处折断了。
头部着地后,身体的其他部分比如躯干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两侧的肋骨同时骨折。
身体里的其他器官由于惯性作用离开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从而引发了全身大规模撕裂伤。
耶拉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
“发生致命性错误,紧急弹出。”
耶拉在忏悔室里醒来。
他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一阵剧痛,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拍扁了。
就好像骨头都碎了,肌肉都被扯断,脏器也破碎了。
那种剧痛让他连保持平稳跪在地上都做不到。
尖塔的忏悔室不允许有人死在里面,这是理所应当的保护机制。
出于同样的原因,致命伤自然也不会被带出来。
尖塔本身是不会杀人的。
虽然暂时还搞不清楚尖塔的忏悔室的具体运作原理,但很明显,耶拉的所谓“灵魂”是出来之后被重新注入身体里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身体在物理层面上没有任何伤势,但依然能感觉直击灵魂的痛苦。
尖塔把“灵魂”和“物质”分开运行。
耶拉的大脑现在在疯狂报错,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尽力说服大脑自己没有受伤。
疼痛慢慢淡下去了,但在大脑的保护机制的作用下,耶拉还不能放缓这过于急促和粗重的呼吸。
他已经力竭,瘫倒在地上。
手掌虚握,小臂发颤,这也是应激反应的体现。
他试着睁开眼睛。
眼前竟是那个灰衣小女孩。
“你在那边见到了谁?”她并没有去扶他起来只是开口问道。
“冥王黑帝斯。”
“你认识他?”
“不认识。”
她沉默了一会。
之后缓缓开口道。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你为什么可以带着记忆进去。”
“这是之前的记录里从未有过的。”
“你也许还是第一个死在尖塔里的人。”
她低着头看着他。
“死?”
“我不是已经死过一遍了?”
fragile目前还没有形成人类所谓的“感情”,她只会机械地陈述事实。
“这里是尖塔,这里的人不会死。”
耶拉试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哈?什么意思?”
他当然没有讨论关于生死这么大的命题的思想境界和闲情逸致,他只是朴素地不想死。
“来这里的人没有死,到这里的人不会死。”
“这里是尖塔。”
fragile接着说。
“也许你真的是特殊的,在那片区域的全部3818人中,只有你一个活了下来。”
fragile访问外部数据库的延迟很大,所以每句话之间都隔了四五秒。
耶拉总觉得这个数字很熟悉。
当然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个人数是什么的人数,他是隐隐有所察觉。
因为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由他最早发起的反抗行动,又有多少人死在那场爆炸里。
“我有一个提议。”那女孩思索了半天才开口。
“我的档案库里突然出现了3817个未知来源的记忆块文件。”
“这格式我无法读取,我想请你协助我完成转写工作。”
耶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说帝国语言,而不是他所熟悉的阿斯莫拉方言。
而fragile看出了他的茫然,所以开口再给他补充一点必要的信息。
“所有人,进到那个设施里面都会暂时失去记忆,他们的记忆会被暂存。”
“他们的状态会回到过去,直到整个过程完成,这段记忆会被导出,再接回到原来的记忆。”
“这种特性决定了,只有亲历者才可以读取,否则在记忆合并时会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
“帝国做过的诸多实验,已经为这种排异反应的严重后果,提供了足够多足够可靠的事实支撑。”
“受试者大部分都会当场死去,少部分意志足够强悍的人则会精神失常,其中大部分也会模仿那些记忆的主人用同样的方式死去。”
“但是你的例子让我看见了一种可能。”
“难道你跟尖塔做了某种交换,让你得以以旁观者的视角进入这些记忆中去。”
耶拉还是听的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他没有死。
第二,这是帝国的设施。
第三,他有用。
耶拉站了起来。
“那么你是谁?”
他朝一侧走去,这是角斗士开场的标准动作。
控制距离,保持移动,寻找机会。
“我的名字是fragile,是人造的智慧生命。”
她并没有把“视线”放在耶拉身上,也就是她的全息投影看上去还是看着前方。
“你为帝国服务?”
耶拉充满戒备。
帝国殖民了他们的星球,流放者烧掉了他们的房屋,猎杀他们,奴役他们。
这是他轻易无法忘记的。
“曾经是。”
可是眼前这个自称fragile的女孩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
曾经?她有多长时间的曾经?
“你活了多长时间?”
耶拉用了一个很不礼貌的句子来提出这个问题。
“我自从尖塔建造完成就被安装在这里。”
“但是尖塔里没有时间,或者说,在尖塔里,时间是伪概念。”
耶拉打断了她的哲学话题。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在这里你不会死,但也并不能算是活着。”
然后是下一个哲学话题。
这一次她没有太多接着把话题讲下去的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如果你要找我,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会听到的。”
如果时间流逝,那么人就会衰老,人会生病,人会有负面情绪,人还会死去。
但如果时间不流逝,那么人就会失去一切。
人不会衰老,也不会长大;人不会生病,也不会康复……
人不会死去,也不会活着。
在尖塔里的人只会在无限长的时间里受尽折磨。
而不管耶拉会在多久之后发现这件事,对fragile和他自己来说,都不过是一个瞬间。
“等等……fragile。”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这个转身正欲离去的全息投影。
“那些……那些记忆块,在哪?”
她转身,面对着耶拉,她回答道。
“在隔离库里,存放在约束阵列中,处于离线模式下,不可以直接访问。”
耶拉差不多也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了。
反正她稍后会解释的。
“我需要你去把它拿出来,人亲自去。”
“你们这里难道没有什么机器人吗?流放者都能弄到这些东西。”
“在那种强度的约束阵列里,任何机器人都会故障。”
“……那人呢?”
“穿上防护服,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
好吧,他现在还不是很想在让人想死跟可能会死中间抉择,所以他转移了一下话题。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需要数据集。”
人类的数据集。
“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那不是你现在该问的问题,等你完成现在的任务之后,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耶拉还留在原地。
对刚才的感觉他还心有余悸。
当她转身,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永恒的恐怖。
当他不被观察时,他的时间就跟她的时间不同步了。
他看见面前的fragile一直在“倒带”,重复着走出去、回来的循环动作。
他试着跑出去,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尽头,他只是不停地在绕圈子,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
他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还好,他现在没有那种感觉。
耶拉先入为主的认为全息投影的影像的眼睛是用来视物的。
但其实fragile是用遍布整个设施的摄像头来看他的。
只要把摄像头暂时关闭或挪开,就能让他处于不被观察的状态。
耶拉走出忏悔室所在的大厅,走廊上已经有一个机器人在等他了。
那机器人圆滚滚的,虽然上面写着“安保机器人”,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攻击性。
fragile的声音就从那里机器人那里传来。
“对了,你还记得你来时的那扇门吗?”
那扇大门被r钥打开了。
“记得。”
他本来想接一句:
怎么了?
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没好事。
“有一个入侵者。”
但他不问并不代表她不能答。
“……”
“很危险吗?”
“不危险,只是一个帝国士兵。”
什么叫只是一个帝国士兵?
一队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帝国士兵(三人或四人小队)抵得过一飞船的流放者(海妖微型侦察舰,经流放者改装过后,可搭载最多十二名乘员)。
而仅仅一队十多个流放者就烧掉了他们的镇子,镇子上的所有人被杀掉或者关进了集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