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过去？”杰克问的是怎么穿过这些电弧。
是想问出通过的办法吧。
幸存工程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队友们的尸体旁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开口。
“开枪打那个最上面的保护盖，那下面的线圈是倍压器。”
“之后电弧电压应该会降到两百万伏，穿着我们的防护服可以扛住。”
“你的宇航服也可以附加防护模块，就在那边。”
那是一键式穿戴的自动化装备库，杰克只需站上平台，抗电弧模块就会自动安装。
“明白。”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释然地闭上了眼。
接着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水平转了九十度，有人拉着他防护服的背后用来拖拽的提把。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的景象在后退，不对，是他在前进。
不是，哥们，你真要带我去啊。
他试着回头看看，是什么样的傻子会蠢到做这种事。
但他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听到一句：
“手用劲掐住大腿根部来止血，不然我们到之前你就不行了。”
接着他听到了背后有开枪的声音。
“怎么样？你的防护服可以通过吗？”
幸存工程师的防护服已经破损了，不知道能不能抵抗得住已经削弱了这么多的电弧。
“电导模块没什么问题的话，快速通过就行。”
“好，你坚持住。”
他们很快穿过第二座电弧发生器影响范围，即使电压锐减，电弧弧光依然明亮，令人不安。
电导模块会引走电弧，这时可以观察到电弧在其间来回跳跃。
在电导模块也烧毁之前，他们通过了五六座电弧发生器，到达了幸存工程师所说的在转角的医疗站。
杰克把工程师抱起，放在救助台上，通过操作终端把自己设为救护人员。
自动化医疗器械得到授权后快速处理了他的伤口。
杰克在一边为弹药所剩无几的vk，更换了最后一块电浆电池。
他对幸存的工程师说：
“这医疗站能做的处理有限，你在这里等待救助增援吧。”
没想到那工程师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看着满地零散但触目惊心的血迹说道：
“救助增援不会来的，因为我们是从阿斯莫拉被征召的，并不算是帝国军队。”
言下之意是，他们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他们会去追杀你，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你都已经闯进帝国的地盘了。”
工程师一边说着一边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们说，这是第一次发射。”
“已经要发射了吗？”杰克听到后赶紧继续问道。
“发射倒计时还剩十五个小时。”
看来之前的战斗警报，正是发射准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时发出的。
“这次发射会失败，整个星球都会毁掉，你们应该逃跑。”
杰克也不管他信不信，直接就说出了之后注定会发生的残酷的现实。
“逃跑？我们又能往哪里逃跑呢？”
他们的星球会毁灭，家人也早已被帝国控制。
他们无处可逃，也无处可去。
所以他们才不会反抗。
杰克沉默了，他明白，这个工程师的遭遇，不过是所有阿斯莫拉原住民的缩影。
“你该走了。”那工程师接着说。
杰克稍稍愣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
“你打开了那扇门。”杰克听见身后传来工程师的话。
那扇门是管理者为他打开的，这自然是别人不知道的。
“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能打开那扇门，但是你打开了。”
“那后面还有更多我们进不去的门。”
杰克闻言转头，发现了那工程师已经摘下了头盔。
那是一张平凡的脸，因为疲惫和缺乏睡眠导致眼球稍微充血。
他靠在急救台上，胡子拉碴缺乏打理，发型也是如囚犯一般的短寸。
阿斯莫拉所有的技术工人被征召进入尖塔服役，违者严惩。
他们的生活环境和待遇，自然不可能与那些真正的军官和士兵相提并论。
他的眼角有些泛湿，但并没有眼泪之类的东西流下，他只是歪着头，摆了一个略微有些扭曲的笑容。
他们失去了太多东西了，现在连曾经生活过的星球都要被炸毁。
他们在失去中学会了接受，可叹的是他们学得太好了。
“电弧拦不住他们太久，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无人机只是应急手段，安保人员很快就会抵达，那可是真正的军队。
“如果你能活下去……”
杰克刚开口就顿感失言，因为这些人来自过去，生死已经注定。
“我们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杰克听见工程师这样说，听罢，他便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处理了几个电弧发生器，杰克来到下一道大门前。
“你不该浪费时间去救助伤员，这是毫无意义的。”
管理者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让他没来由地想发火。
“人的意义不是你这种东西来定义的。”
“哦？那是由什么东西来定义的呢？”
杰克答不上来，但也不再跟这性格恶劣的管理者多费口舌。
“少废话，快把门打开。”
“呵。”那管理者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门已经打开了。”
这门就在杰克面前，视线都没移开过，什么时候打开的，他怎么不知道。
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球。
“别来这出了，我已经受够了！”
杰克的情绪很差，话语很激动。
但是他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叫他，“jack。”
他转过身，“vivian？”
vivian依然穿着那身白裙子，优雅自信，举止得体且端庄，连杰克都没发现她跟之前有任何区别。
她慢慢走向杰克。
她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她从管理者手里逃出来了？管理者竟然没什么表示？
不过这里发生了太多杰克不能理解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两件。
“好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杰克问vivian。
他们二人相遇时，指挥权自动转移给vivian。
“把门打开，我们进去。”
那是厚达55厘米的高性能合金钢装甲大门，就像纸皮做的一样被引力粗暴地撕开。
vivian一步就迈了进去，杰克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这道门后就是忏悔室，或者在空间站的这座尖塔里，应该叫“圣所”。
果然，外面的通道和大门是人类后来加的，但里面的部分确实从地里挖出来还原的，不能有任何改动。
杰克对这里已经相当熟悉了，但还没有好好打量过内部的细节。
墙上的符号没人能弄懂是什么含义，所以在建造时也只能一比一忠实复现。
vivian径直朝前走去，杰克叫她。
“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地面上升起一个操纵台。
vivian没有回答他，只是调出了一个界面，在上面敲敲打打。
“哇哦，原来这里也有操作界面啊。”
vivian只是淡淡地“嗯”了一下应声。
杰克感觉有些奇怪，试着问道：
“嘿，你的石棺呢？”
“放外面了。”又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杰克没有直接告诉她，他在货仓看到石棺的事，而是慢慢走近vivian。
他伸出手，搭在vivian的肩上。
当他的手放在那小小的肩头上的时候，vivian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是的，他能够碰到那个“vivian”，她是有实体的，不是全息投影。
只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过了头。
她的脸上带着“诶呀，被你发现了啊”这样恶作剧的笑容，是vivian不会露出的表情。
是那个管理者。
杰克迅速退开几步距离，拿出武器瞄准了她。
管理者把手举到脸颊两侧作投降状，但笑容丝毫不变。
“哈哈哈，我演她演得不像吗？”
“如果不是全息影像，为什么不直接飞进来，还要做跨过这个多余的动作呢？”
违和感来自很多细节，只是有时候杰克便不愿意多想。
“哦？你也应该知道，能撕开装甲大门的我，是你拿着一支老旧步枪无法对抗的吧。”
“尖塔注定要在今天发射，你又要怎么阻止呢？”说着她摊了摊手。
她刚才在操作界面上敲打就是在设定发射程序吗？
杰克飞速思考，最后竟慢慢放下了枪。
“今天？”
“就算今天还剩下十五个小时来做准备工作，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帝国方面难道不会推迟发射来排除安全隐患吗？”
“所以这都是假的，就跟我们曾经在忏悔室看到的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操纵界面走去。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来自那个管理者，她的表情不复刚才的从容自信。
于是，杰克更加奋力地朝操纵台扑去。
这里的一切都跟阿斯莫拉地表的尖塔一样，除了这个操纵台，而使用这个操纵台，也是这个假冒的vivian，进来之后做的唯一一件事。
所以这个操纵台必有蹊跷。
管理者可以把引力发生器的功率加得很大，但是也有局限，因为在尖塔人不能死，她不能杀死杰克，不能用引力把他撕碎。
所以杰克认为自己可以与这引力对抗。
他倾斜身体，用脚向后蹬地面来前进。
“杰克！停下！这些都是真的！”
他身后传来那个他真正熟悉的声音。
正在这时，他身上的阻力全部消失了，他扑倒在操纵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