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小心地观察着周围。
近卫们正在清点损失，他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自然遇到了不少抵抗。
连番苦战，再加上危机解除，一时懈怠也是可以想象的。
杰克观察着他们的行为模式，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皇帝身边大约只有四个人仍在守卫他，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已经没有危险了。
他们掏出一次性扎带，那种东西绑在双手手腕上，作用类似于手铐。
首先是受伤的彭尼法斯，尽管皮特伯恩一再反对捆扎伤员的双手，但皇帝没有开口，近卫们还是照章办事。
接着就轮到杰克了。
杰克配合地伸出双手。
他知道脱困之机会不在此时。
因为上前近卫虽然只有一个，但在其他位置还有瞄向他的枪口。
逮捕是整个过程神经最紧绷、出现意外最多的阶段，所以他们必然对此加以防备。
由于杰克的配合，绑扎带的动作很快就完成了。
近卫在近身的时候，注意到了杰克腰间挂着的面具。
那似乎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当熟悉的物件，可是他转头看向皇帝时，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示。
近卫沉默地做完一切，随即退到一边。
这些动作很微小，杰克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杰克发现由于刚才自己的配合态度，不时扫过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多少。
这不仅是由于之前提到的松懈，还是因为他是本次营救的目标。
总的来说，近卫们对他并没有多少防备。
皇帝已经准备要离开这里了，他朝着杰克的方向走去。
杰克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又少了一些。
他又瞥了一眼，那把匕首还在原地。
皇帝和近卫的大部队必然走在前面，而他们这些囚犯一定是跟在后面的。
只要大部队离这里足够远，机会就来了。
这时机算不上太好，但胜在好预测，比起临机反应自然有更大的把握。
只是忏悔室的方向传来几声响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众人瞬间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身瞄准。
尽管此时大多数的视线仍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但此时任何一点响动都足以牵动近卫们紧张的神经。
杰克在心底暗骂一声，但他同时也很想知道，那应该空无一人的忏悔室怎么还会发出声响。
当他把目光投向那片阴影时，拥有着热成像仪的帝国近卫们首先开口了。
他们说，那东西不是人类。
因为那东西的体温比人类要低，整体的轮廓也不像是人类。
那东西有一米三一米四左右的高度，看上去有两只手臂，但热成像的画面很模糊，故而并不能确定。
那东西的移动方式也很奇怪，比起行走更像是挪动，让人甚至看不出来那东西有没有双腿这样的结构。
可惜a队此时不在这里，不然他们一定能认出那东西是什么。
在场的近卫没有见过那种东西，没有贸然开火。
而当她从阴影的边缘出现，露出一点模糊的身形时，杰克瞬间反应过来。
那是vivian机器人。
她的脑袋在之前与a队的遭遇战时就被打掉了，之后又在机器人海的爆炸中变得更加破烂。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动？
杰克随即向vivian问出这个问题（心灵传念）。
“她不可能还能动。”
vivian沉默了半秒，继而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已经删掉了她的所有驱动程序，操作系统也销毁了。”
“她连给电池放电都应该做不到才对。”
按照vivian的说法，眼前的vivian机体应该已经是一堆废铁了。
但是为什么她还能动，为什么她还在前进？
vivian思索了每一种可能，但她一无所获。
此时，杰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喂，那可是你啊，你也太小看你了吧。”
对啊，被装载进那机体的东西，是vivian，是这宇宙中最强大的人工智能之一，是人类的巅峰造物。
那个vivian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吗？
她会像一只虫子一样被碾死吗？
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力量，面对的是千倍强大的自己，她会找到绝境中最后一击的机会。
杰克说的没错，vivian这次小看了她自己。
她的身影慢慢清晰，她的身躯残破，关节都无法驱动。
她以十足别扭的姿势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前进。
她的确没有任何驱动程序，这意味着她无法控制全身上下的任何一个硬件。
即便她有，那些人造肌肉和关节也已经损坏，连站在原地恐怕都做不到了。
但是她还是想到了办法，引力发生器，那是尖塔文明的科技产物之一。
这意味着这东西的驱动方式同其他地球人造物不同。
她接收到vivian本人发来的销毁命令后，把引力发生器的驱动程序伪装成了无效文件，放进了缓冲区，使其免于被删除。
但缓冲区的容量十分有限，她没办法把自己的意识整个都塞进去。
于是她把自己的大部分代码都删除了，只留下类似本能的部分。
那剩下的部分或许都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工智能了，因为其只能对简单的命令做出反应。
但是机器人vivian判断那已经足够了。
只要她还能听懂这最后一行命令，就已经足够。
引力粗暴地拖拽着她残破的四肢朝着这边加速冲来。
近卫们立刻进行试探性的开火，果不其然，零星的子弹被弹飞。
但显然拥有着引力护盾的近卫也受过针对引力护盾的训练。
让其超载的方法，除了大质量的单个物体，就是足够多的小质量物体了。
他们在皇帝面前展开数道引力护盾，还有两人用身躯挡在皇帝面前。
接着他们快速列队，朝着目标一齐开火。
子弹十分集中射向其双腿，显然是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她还是依靠双腿在行走。
连成片的子弹是此时受损十分严重的引力护盾无法处理的，那些子弹瞬间绞掉了她的一条腿。
她随即因前冲的势头向地上倒去。
杰克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问道：
“vivian，你有办法控制她吗？”
“不能，她身上根本就没有还能用的硬件。”
“即使她的计划在逻辑上可以成立，但在现实中成功的概率小到忽略不计。”
“她是靠奇迹在动。”
vivian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可是她似乎忘记了，她说的这个奇迹是她自己，或者应该说，是弱了一千倍的她自己。
见vivian迟迟没有动作，杰克把手悄悄地伸向了腰间的面具。
这个动作被皇帝看在眼里，但他仍然没有对此有什么反应。
由于双手被绑住，去够挂在腰侧的东西是很难的。
他必须要先挣脱扎带才行。但是不管他怎么做，发力挣开扎带的动作都太明显了。
他知道即便是在交战中，也一定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要是动手，机会十分的渺茫。
他仍需要那个机器人再靠奇迹站起来一次。
然而奇迹还会再发生吗？
杰克转动目光，看向地上的机器人残躯。
有一种审美观，注重的要素是“残缺”，其代表是断臂的维纳斯。
虽然杰克本人也欣赏不来这样的艺术，但他看见眼前的“无头的vivian”仍有些触动。
如果是完全体的vivian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如此狼狈。
但她会被逼到如此坚持，足以引发奇迹的程度吗？
恐怕那个女人根本就不会被人类逼到绝境吧，遇到不值得或者成功率太低的事情，她一定会毫无犹豫地直接放弃吧。
这时恐怕还必须引用大选帝侯昆泽的口头禅“人类的强大在于脆弱”，才能比较恰当地表现出杰克现在的想法。
但是杰克眼睛聚焦的时候，发现那双指节分明的小手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恨不得揉一揉眼睛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刚才是不是真的动了一下。
杰克再把目光投向她身上的创口，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最显眼的脖颈部分。
那种很严重的撕裂伤口，必定会造成触点外露，元器件脱焊。
这会让电气性能下降到一个难以接受的程度。
简单来说，她会坏掉。
这相当于人类的重伤，肌肉的纤维都一根一根断掉那样的重伤。
他看见她的手指又抽动了一下。
近卫们再次举起武器瞄准的动作，说明那不是杰克的错觉，别人也看见了。
她真的在动，但是她是怎么做到的？
杰克刚想问vivian，就听见她先开口了。
“就是现在！站起来，跑起来！”
vivian语调上扬，竟有几分热血的意思。
杰克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施加了不小的力道，他趁势顺着这力量用劲。
扎带被硬生生扯断，杰克的手腕被划出一道口子。
他听到vivian的大喊声，脚下自然也没有闲着，早就开始了发力动作。
扎带被扯断时，他已经向着机器人的方向跑出了两步远。
机器人没有起身，而是用一个人类做不到的姿势，把自己的身体往前甩了一小段距离。
此时，恩托皮的匕首就在她的手边了。
她一手探出，抓到匕首，再甩开臂膀用力地朝杰克的方向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