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才这里就是静悄悄的，但杰克仍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时间变慢了。
在那些外星人眼里，时间的流动是可以目视的。
其x轴随着时空的存在而延伸，其y轴则是时间流动的速度。
而这种目视时间流动的能力，杰克也暂时获得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时间盆地之中。
这意味着他周身的时间流动很慢，而越远处则越接近正常的流速。
这让杰克想到了一种概念。
光速列车。
如果在地球上修建一条足够长的轨道，进行足够的加速让列车加速到接近光速。
这会是一个极其夸张的钟慢效应。
列车上的乘客会“穿越”到未来。
整个列车实质上充当了时间舱。
在列车上时间的流速慢于周围正常的时空。
就跟这里一样。
这里可以让一个小孩前往未来，他从另一端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个小孩的模样。
这让杰克的心里升腾起极其不祥的预感。
来自“秩序”压力早已消失，时间流速变慢则是让人的身体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杰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在这里工作应该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林义景也发现这一点。
他的内脏破裂出血，但此刻却没有一丝不适。
“这帮人还真会享受，把实验室建在这种地方。”
不过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鬼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务之急是搜寻整个实验室，找出所有有价值的材料和信息。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分头行动，而是直奔面前的主长廊。
想也知道那就是这个基地的总负责人——富兰克林博士的办公室。
这长廊缺乏装饰，可也没有之前那样诡异的对称感，看上去还是要舒服一些的。
在前往负责人办公室的路上，没有一个岗哨待的位置。
这位富兰克林博士似乎并不要别人的保护。
他的办公室跟其他人的办公室也挨得很近。
连必要的安全性都没办法保证，完全是为效率让步了。
这位富兰克林博士就科研精神而言实在是无可指摘。
只可惜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富兰克林博士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都在为帝国效忠。
他为之工作的项目可能会发展出威力强大的反行星武器。
难以计数的人可能会因此丧生。
更严重的是，无数的普通人可能会失去最宝贵、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希望。
没有什么东西比能顷刻间毁掉整个星球的武器，更加令人绝望的了。
“我们要找的是什么？”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门后就是富兰克林博士的实验室了。
林义景如此问道。
“项目的代号叫"255工程"。”
“在这个平行世界的时间线里，他们已经完成了对"深坑"的研究，开始进行武器化实验了。”
“我们必须找到那武器，然后彻底毁掉它。”
“明白。”
二人合力踹门进入。
眼前的景象跟他们想象中有一点不一样。
按照富兰克林博士取得博士学位，并开始在学术界崭露头角的时间来算。
他至少有四十岁了。
但是这里的布置该怎么说呢？
有点过于充满童心童趣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约35公分高的毛绒玩偶。
杰克和林义景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可以看出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形象。
那个玩偶脑袋上顶着一个大红色的大蝴蝶结，看上去十分俏皮。
衣服和裙子都是纯白色，款式简约，但裙边有充满少女心的小花样。
杰克凑近细看，发现裙边一角刺绣着一个名字。
小小的金色字母，写着“era（艾拉）”。
是艾拉的名字。
林义景直接被惊到了。
“难不成她的名字是艾拉·富兰克林？”
“艾拉是富兰克林博士的女儿？”
这是结合现有信息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测。
但两人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在有进一步证据推翻这个猜想之前，他们姑且就这样认为吧。
他们又快速扫了一眼办公室的桌面，没有相框。
他们多么希望这位富兰克林博士能把相片之类的东西摆在桌上啊。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猜来猜去了。
但是除了布偶娃娃这个装饰品，桌上还摆着一个同样高度的小雕像。
雕像是石质的，有金属镶嵌装饰。
雕像的主体是一个坐着的女神。
她坐在镶嵌着精美装饰的宝座上，脚踩着方形的台子。
她的头顶戴着白色的方巾，而下半身则被黑色的长巾包裹。
她披着传统的古希腊服饰，基东长衫和赫马提恩外套。
其右手握着车轮，那车轮镶在她自己身上；而左手则握着克尔努克匹亚(或称富饶之角)。
林义景对这个精美的女神像感到好奇。
“这是什么人物？”
选修过人文社科内容的杰克回答了他。
“这是伊西丝·福尔图娜（fortuna）女神像。”
“是古希腊的神明，代表了命运无常。”
“白色的大理石雕成的方巾代表了幸运，而黑色的金属制成的长巾则代表了厄运。”
“手上握着的车轮代表命运之轮。”
从杰克的表述中也可以看出这个神明是个什么性质的。
按说追求确定真理的研究员和工程师们，应该对这些东西很不感冒。
但是林义景却莫名地可以理解这种想法。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如今的林义景深有体会。
他几个礼拜前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现在已经来到这里，在帝国的眼皮子底下，试图阻止反行星武器的开发了。
他叹了口气没话找话。
“你还真有了解。”
“你身边要是有一本会说话的百科全书，有事没事就给你念叨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也会什么都知道的。”
“哈哈哈，说的是你的那个老朋友vivian吧。”
“呃，她没事吧？”
林义景顿觉失言，他想起vivian现在还生死未卜，于是补上了一句。
“她给我发过信息。”
在清洲号上，vivian祝他一路顺风。
（虽然最后清洲号还是坠落了。）
“也对，那家伙可是怪物，那么容易解决，也不配被称为是薇薇安博士的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他们一边闲聊着天，一边手也没停下。
杰克在富兰克林博士的个人电脑上检索着信息，而林义景在翻找一旁的纸质文档。
写给富兰克林博士的报告堆成了山，每一封邮件、每一份纸质报告书都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让他们二人心绪逐渐下沉。
接着林义景翻到了一张不太像是报告的文件，让他们心中的大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
文件的标题并不正式，用手写的花体写着“福尔图娜（fortuna）”。
这看上去不像任何正式的文件，要林义景说的话，这就是理论论证的手写原稿。
他从一堆档案里小心翼翼地把这沓纸抽了出来。
接着招手让杰克也过来看。
他们两人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发现大体内容竟然是关于大一统方程的。
人类已经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和电磁力，就差引力独孤地在外徘徊了。
但要走出这一步何其艰难啊，引入引力带来的问题比以往已经解决的问题要多得多。
无数英才为此耗尽了心血。
两人接着看了下去，发现这篇论证的后半部分不了了之了。
其从深坑中发现的引力异常现象出发，每一步都极致优雅和优美。
文章中还提到了“连续的空间、时间全部都是幻觉”的观点，这显然在杰克刚刚看见的“时间山谷”里得到了印证。
他们接着在这堆成小山的文件堆里寻找。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更多手稿，不出意料的是，这些手稿都没有正式的标题。
“福尔图娜。”
杰克轻轻地把行字念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名字到底为什么反复出现，跟桌上的小雕像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思绪才刚刚走远，林义景的惊呼声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手上拿着的这一张纸上，赫然写着“255工程”的字样。
这就是深坑中发现的技术的武器化项目。
这样武器名为“石碑”。
石碑可以把任何物体抽成绝对零度或者局部的时间停止流动。
深度处决。
让群星熄灭，让未来不再可能到来。
看到一半，杰克和林义景都打了个寒战。
没有爆炸，没有流血，只有真正的死亡和绝对的零度。
杰克直接伸手把文档翻到最后。
他的目光聚焦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文档的末尾写着一个井字符“#”，那通常代表着结束，说明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255工程”，“深坑”的武器化项目已经完成了。
这几乎让人如坠冰窟。
他们当然想到过这种可能，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富兰克林博士的进度这么快。
她离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了。
那就是把这份报告上传。
杰克一个箭步走到个人电脑前，飞快地检索着这个文档上的编号。
好消息，并没有上传的任何记录，一切都还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