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诸皇室以巨鳄之姿,俯瞰四境,统御天下万民,身上流淌着强大的人皇血脉。
这等血脉,强大无比,里面蕴藏有奇奇怪怪,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人皇血脉,天然对某些独特事物,具有强烈感应。
比如,真凰血脉。
李承泽此刻便是如此,体内人皇血脉自主激荡,瞳孔爆绽灿金光芒,脖颈处缓慢攀爬秘金纹路……
“殿下……”
陶水镜收回目光,低声呼唤道:“只是两个普通的少年女孩。”
李承泽沉默地盯着山道上的少年女孩,不动声色的压下体内激荡的人皇血脉。
眼中疑惑,一闪而逝。
人皇血脉,怎么会如此不受控制的突兀激荡?
走出浓雾的少年,背着薄如蝉翼的伞,面相清秀,十五六岁的模样,倒是生的好看。
观其周身气象,修为应该是刚达到阳关境。
山泽之中,如此年岁的少年,能有如此境界,可谓是天骄少年。
但这并不引人注目,大诸的天下,万千生灵,仅在中州皇城地界,天骄妖孽比比皆是。
少年虽不凡,有些许修道天赋,但总归入不得眼。
至于,少年旁边的女孩,粉肩薄裙,模样喜人可爱,倒也有些许风华,将其留在身边,调教一番也未尝不可,但也仅此而已,并无独特之处。
如此二人,怎么能引起人皇血脉的激荡?
李承泽百思不得其解。
走出燧山的陆煊与邓凰漪,见山道上有车马缓行,站立在山道旁,主动让边,静心等待车队离去。
马车缓行,经过两人旁边。
此过程,李承泽始终盯着两人,视线交接的一刹,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粉肩薄裙女孩的眼睛,让他产生极度熟悉之感。
“她的眼睛,为何如此让人熟悉?”
李承泽皱眉如山,联想到人皇血脉突兀激荡,他脑海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努力搜索着关于这双熟悉眼睛的一切,
他坚信。
这种感觉不会有错。
女孩的眼睛,他定然见过,且,就在不久之前。
不然……他如何能够产生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会是在哪里见过?”
李承泽望着渐行渐远的少年女孩,他注意到女孩的裙摆,艳红如火焰。
火焰?
这两个字,在一瞬击中他,迷惑的思路瞬间豁然开朗,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是关于熔岩火洞中神鸟法相,神鸟的眼睛与女孩的眼睛逐渐重合。
随后。
他惊人的发现,两者眼睛中透露出来的神采与光芒,竟然一般无二。
严实合缝,不差分毫。
一瞬,李承泽猜想到某种可能。
真凰!
于是——
“拿下这二人!”
李承泽断然一喝,整个缓行的车队顿时停止。
随行的二三十人中,近乎半数纵身飞掠而起,余下半数踏地掠行。
此过程中,兵刃出鞘,掌握在手中。
一息之间,将即将远去的少年女孩团团围困住。
兵临城下,杀气凛然。
马车亦是调转方向,缓慢停在陆煊与邓凰漪的面前。
如此阵仗,邓凰漪有些畏惧害怕的缩在陆煊身后,露出一颗脑袋,怯生生的看着马车。
陆煊则是面色淡然拎着伞剑,如临大敌的戒备着周围。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马车在他面前缓行而过的时候,他便已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到车厢中李承泽的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诸多情绪,疑惑、倨傲、俯视……仅是一眼,便足以判断出车厢主人的身份高贵煊赫。
且。
他已晋升破境阳关境,能够明显感觉到马车随行的二三十人中,各个实力非凡,身上激荡着强大气息。
车队向着燧山的方向而去,他心中已猜到车队此行的目的。
真凰!
他们是为了邓凰漪而来。
陆煊静静地注视着马车,车厢之中的两人交头接耳的低语,那位面色略显萎靡的男人,在交谈过程中,视线不时落在邓凰漪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邓凰漪与陆煊之间有某种微妙联系,陆煊注意到对方眼神交互之间,充满阴翳的神色一闪而逝。
陆煊对此,神色淡然从容,并未有过多波荡起伏,一切的一切,静待事情发生便可。
若真发生不了逆的冲突,举剑反抗便是。
接着,陆煊看到马车走下一位青衫男人,排开一众随从,走入包围圈,距离他约莫三米的距离站定。
在陆煊的注目下,陶水镜作揖,面有谦恭而有礼,举止之间,不失去风仪。
自我介绍一番后,他开始询问。
“我家主上想问,你二人可是从燧山中走出?”
“如你所见。”
兵戎相见,陆煊依旧言语轻缓,不带半点锋芒,他自是不愿与对方起冲突。
只因,在场每一位,都比他强大。
陶水镜面容柔和,继续询问:“我家主上还想问,这女孩是你何人?”
“他只是我妹妹。”
“妹妹?”
对于这个回答,陶水镜眉头微蹙,似乎并不脑子,转而,他沉声问道:“少年郎,你可知,若有半点隐瞒,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这番话,带着极其明显的威胁之意,陆煊自是听的出来,但他依旧认真道:“她的确是我妹妹。”
陶水镜注视着他,一瞬陷入沉默,望着认真且笃定的少年,他没有从少年的眼光中看到丝毫波动。
眸光微瞥,视线落在怯生生露出小脑袋的邓凰漪身上,他从女孩的瞳仁中,察觉到一团火焰升腾。
这般作态,持续数秒。
转而。
陶水镜又回到了马车,与车厢内那人轻声低语数声。
陆煊注意到,车厢中的那人,全城一言不发,但眼神却愈发阴冷与低沉起来,胸膛之间,好似隐藏着怒火。
陶水镜再次回归到陆煊面前。
这一次,他的举止并未如此前那般谦恭而有礼,但也没有带着任何倨傲。
只是寻常一般。
他再次开口。
“少年郎,你很幸运,我家主上看中了你妹妹的天赋,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细心调教培育一二。”
“而你也将拥有如此殊荣,可留在主上的身边,为马前足,替主上瞻前顾后,排忧解难。”
陆煊静静听着,一字不差,悉数听完,待到陶水镜说完,他也没有任何动静,仿若一切皆与他无关。
陶水镜见此,眉头逐渐紧锁,神色也逐渐变的不愉,神情倨傲,略带训斥:“能得如此殊荣,是你莫大荣幸,还不下跪谢恩?”
谢恩。
陆煊蹙眉,他很不理解,这样的事情,为何要谢恩。
于是——
他开口道:“为什么?”
很轻微,也很寻常的语气,但这句话一出口后,周围一下寂静下来。
陶水镜的面色忽的铁青,阴翳如水。
旋即。
他扭头望着身后车厢,只见,车厢的车帘已经放下。
当再度看向陆煊时,他咧嘴微笑,满脸狰狞。
“实在是太可惜了,胆敢忤逆殿下的意志,这座天下恐怕再也容不下你。”
言毕。
他转身,伸手拍了拍身后之人的肩膀,充满杀意道:“燕开,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杀了那个少年,殿下不希望再看到他。”
吩咐完毕,陶水镜向马车缓缓走去,而被拍肩的燕开则是扭动着脖子,伸展略显僵硬的腰身,拎着长剑向着陆煊缓步走去。
边走边说。
“小子!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得罪的,可是这天下极为尊崇之人,那位大人给过你数次机会,你都没有把握得住。”
“该!”
“你小子,确实该死!”
燕开眼中透露出些许同情,人在江湖走,所思所行皆有规矩束缚,猛龙过江尚且有被侵吞覆灭之时。
身为少年人,面对煊赫权贵,稍微低低头不就可以避免祸端,何必豁出性命强出头。
低头,皇冠不会掉。
不低头,性命可就没了。
同情只是些许,在燕开眼中,蜇藏更多的是凶狠。
端他人饭碗,就得听令于人,受制于人……燕开所在圣山宗门,书剑湖乃是李承泽麾下,蒙受他的庇护,面对李承泽的命令,燕开自然要如法旨般执行下去。
无论心中对陆煊多么的施以同情,陆煊的命,他都必然要取。
唰!
非常突兀,燕开的身体刹那自原地消失,第八境的强绝实力快到让陆煊根本看不清。
他只感觉狂风扑面,带着锋锐切割感,速度之快,让他连反应的间隙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躲在陆煊身后怯生生望着这一切的邓凰漪眼眸深处升腾起炽盛火焰。
沉眠苏醒过后,她与陆煊产生微妙联系,此刻感应到陆煊身处险境之中,邓凰漪潜意识里驱使着她守护陆煊。
然而——
比邓凰漪速度更快,比燕开攻势更迅猛的。
是一柄剑。
长剑从天穹而来,如陨星直坠而下,落在燕开攻势之前,如一堵高墙,横在陆煊与他之间。
铮!
长剑直插地面,惊人而又恐怖的气劲如剑锋,向着四周切割,尘土、碎屑、草根、荒林……周围一切,尽数被斩尽,又在气劲之下,刹那变成碎屑粉末。
而展开攻势的燕开,则是一整个险些翻飞出去,气劲狠撞在身前长剑,身体不断向后滑行,脚掌与地面之间,留下两道极深的痕迹。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欺负两个娃娃,未免有些太过于丑陋。”
烟尘滚滚,尘土激扬。
慵懒而又低沉的声音响彻,接着,狂风一卷,陆煊的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着乌衣,挽衣袖,蓄着络腮胡……
赵七直勾勾盯着马车中的李承泽,嘴角噙着意味难明的笑容,等待许久,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
大诸皇室,三皇子。
李承泽。
倾国倾城两姐妹提供的暗宗情报有两则。
一则,《山河志》中记录了关于燧山灾厄。
这则情报,是留给陆煊的。
一则,天字情报中记录了关于大诸皇室三皇子李承泽的行踪。
这则情报,是留给赵七的。
得到情报过后,赵七便一直在等待李承泽的出现。
当看到场中突兀出现的赵七,乘坐在马车中的李承泽,眼神忽得阴沉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
赵七的名声在大诸天下煊赫而响亮,但却并不是好名声。
至少。
在大诸皇室们的眼中,赵七这个人极端让人厌恶,弑君、谋逆、以下犯上、不遵规矩……所有让大诸皇室厌恶的各种标签,全部在赵七一人身上。
这是一个足以让人恨之入骨的男人!
“赵七……”李承泽怒目虎视,抓着车厢的手臂青筋暴起,胸腔之中,怒意呼啸,阴沉道:“你要保这个少年?”
“你说呢?”
赵七走到插入地面的伞剑旁,抬手将之攥紧,面对盛怒的三皇子,面容之间,隐晦充斥着嘲讽。
“你……”
李承泽阴翳至极。
果然。
不出所料。
这个让大诸皇室所有人都极其厌恶的男人,做出了让他厌恶至极的事情。
只是——
让李承泽想不明白一件事,赵七素来我行我素,枉顾王朝规矩,怎么会对一个普通少年如此的眷顾。
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魔力?
李承泽眸光落在陆煊身上,因为赵七的缘故,他再次仔细打量审视陆煊。
一番打量,得到结论,依旧如此前一般。
普通、平凡。
毫不起眼。
不过——
这一次,李承泽看到了陆煊手中另外一件事物。
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少年的手中拎着一柄伞,薄如蝉翼,纤细的骨架……制式有些独特,似曾相识。
不染尘!
李承泽一瞬间想到,这柄伞剑,与中州皇城的那柄"不染尘"竟然是一模一样。
想到心中的猜测,李承泽忽然道:“你与这个少年之间,这难道是……”
“不错!”赵七咧嘴微笑,打断李承泽,朗声道:“正是如你心中猜想的那样,这个少年,与我乃是同门师兄弟。”
听到这话,站立在赵七身后的陆煊一脸惘然,虽说早已猜测过赵七传授破山剑法,炼制不染尘仿制品交给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万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层意思。
“这个少年,是我剑炉第十三位弟子,我的十三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