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的身体在众人眼前显露，她高高的漂浮着，血红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淡声道。
“这就是我的结局。”
一只青鸟落在了邱尘的肩膀，他侧头看了一眼，随后挑眉。
“柔柔？”
云柔瞅了他一眼，没出声，只是看着场上的一切。
阮欣看着手中的残魂。
“你也拿到残魂了。”
“不错。”
“你让青女上山，是为了什么？”
许久后，山鬼的声音才缓慢响起。
“为了让我下山。”
“若你想吞吃了她，打破这山对你的枷锁，光凭一个青女可是远远不够的。”
“对啊，所以，这不是还有陈愿吗？”
阮欣猛地抬头，山鬼看见阮欣的反应后笑出了声。
“怎么了？不敢置信？”
“我现在可不是灵，我是鬼，大福之人的残魂就是再少也足够我功力在上一层，只要再吞吃掉与我契合的青女，我便能下山了。”
“若是你能做到，为什么不直接将青女吞掉，还要等到我们来。”
山鬼随意笑笑。
“现在做不到，再过段时间不就能呢？”
“......”
这是阮欣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堕鬼对一个人的影响，她眉头微蹙。
“我能送陈愿转世。”
此言一出，场面变得寂静。
山鬼的身体僵住，好半晌，才轻声问道。
“当真？”
“当真。”
她的身体缓缓落下，走到陈愿的尸体旁时，她没有低头，也不知是不那么在乎了，还是不敢。
她伸手，一点金光萦绕再她指尖，似是亲昵，照亮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
阮欣心下了然，哪怕嘴上说得再狠，却还是留有了一方净土。
“他因鬼界的原因被干扰了原本的命盘。”
“他这点残魂本会随着时间消散，但他乃大福大善之人，得功德庇佑才换来一线生机。”
“但他魂魄不满，恐要受些苦难，且与他前程纠缠之人不可再出现他的命盘之中。”
所以山灵，她不可再出现在陈愿的世界里。
“......”
“知道了，若不是鬼界作乱，我同他本就不应该有所交集。”
山鬼嗓音淡淡，变成鬼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变硬了。
邱尘肩上的青鸟动了动，云柔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呢喃。
“就没有，我能帮得上的吗？”
邱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世事不可强求，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
“送陈愿转世，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结局。”
邱尘蜉蝣笔现，绘制出了繁杂的阵形。
送残魂的转世的阵法耗灵巨大，云柔抬手，默默为阵法起灵。
金光在山鬼周身游走一圈缓缓入阵，阵法瞬间封闭，陈愿的残魂一惊，本能的朝着山鬼的方向而去，但山鬼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她眸光定定的望着那抹光点，轻轻的哼了首歌。
是首很简单的安眠谣，这是在只有山灵和陈愿的世界里，陈愿教她的。
“碧波儿小船幽幽。”
“垂柳儿俯身轻摇。”
“幽思，忧思。”
“长安，常安。”
金光的挣扎停了下来，分明只是一缕残魂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山灵的嗓音里是再也掩盖不住的情思，泪水恍然而落，她哼唱完最后一句。
“此般分别，愿在梦里相见。”
阮欣吐出一口气，抬手舞剑。
“幽冥路，赴河畔。”
“来人渡我三千里，送其归入忘川！”
阵法运转，光束冲天而起，就在这时，阮欣却感知到了另外一股力量，她再想停止已经来不及了。
陈愿的残魂经不起几番折腾。
山鬼的鬼气在不断外泄，直到吐出一口鲜血，她如今还没彻底被鬼气吞噬心智，她挣扎着想变回原来的灵体，哪怕只是一会也好。
身旁的君止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抬手将灵力渡入山灵体内。
某刻，山灵的灵体在与鬼气的交杂中胜出，她猛然跃至半空，她支撑不了多久，她也不愿再变回山鬼，不愿最终变成面目全非的自己。
既然如此。
“我以山灵之名福泽你，我以半仙之力庇佑你。”
用她最后的灵气送陈愿渡过这忘川河。
磅礴的灵力没有丝毫停滞，将那发光的小球孕养的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山灵的身体也在变得透明。
阮欣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有了山灵这天之宠儿的赠礼，这陈愿再无需受苦，只会平安、顺遂，享无边荣华。
山灵的寿命走到了终点，但她却丝毫没有遗憾之意，她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消散，此时此刻好像很多快要忘记的回忆都变得清晰。
“陈愿给我取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现在想来，那小结巴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劲，他莫不是在瞎取名字嘲笑我吧。”
那天，小结巴涨红了一张脸，两个字吞吞吐吐的了大半天。
“梁梁梁梁……梁燕。”
少女疑惑的歪了歪头。
“我名字这么长吗？梁梁梁梁梁燕？”
少年的脸更红了，与后面的晚霞融为一体。
“梁燕。”
阮欣抿唇，嗓音也多了丝喑哑，只是开口的话字字句句坚定而又清晰。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清风抚过，只剩下少女若有所思的嗓音。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