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后院刮着寒风，地上落了层薄雪。
半年前，苏家家宴就是在后院举行的，可现在这里，花草枯萎，透着萧瑟。
时言柒将毯子盖到苏正卿身上，苏正卿坐在后院亭子里，手里握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他看到时言柒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淡淡叹了口气。
苏正卿看起来并不想说话，时言柒坐到他对面，朝他笑了笑。
“爸，您在怪我？”
“……”
事到如今，他怪时言柒有什么用。
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要等那个时候才说？”
“这是苏家的事，两位长辈在场，说出来不是更好解决吗？”
“……你爷爷奶奶都被气进医院了！”苏正卿语气严厉几分，“你现在是苏家唯一的孩子，你把苏家搅得一团乱，就不管了？”
如今想见时言柒一面，比登天还难。
时言柒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看您似乎不是很想看见我。”
“……”
他是不想看见时言柒，要不是她回来，说不定现在苏家还是跟往常一样。
他宁愿被蒙在鼓里。
时言柒抬头看向苏恬恬的房间，“苏恬恬呢？她还住在这里吗？”
“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恬恬，简虹玉必须离开苏家，但是恬恬，她依然是我的女儿。”
“也是，苏恬恬确实无辜。”时言柒看着苏正卿，声线冷到极致，“毕竟，当初把我推进海里的，是简虹玉。”
“小柒，那时候你还小，是海浪把你卷走的，不关简虹玉的事。”
“那关不关您的事呢？”
时言柒淡淡一笑，“第一次我是被海浪卷走，那第二次呢？”
苏正卿心里发虚，当时有船员给他打电话，说是苏家的孩子在海里被他们救了上来，明天天一亮就能把孩子送回去。
可他担心时言柒继续留在苏家会给苏家惹麻烦，于是说不认识，苏家的孩子都在家，让他们从哪里捡来的丢回哪里去。
“怎么不说话？您是害怕还是心虚？”
“……什么第二次，我不知道。”
时言柒心里泛苦，过了这么多年，苏正卿还是不愿意正视自己的过错。
她站起身，“苏先生，以后还是别再说我是苏家人了，您的女儿，只有跟您没有血缘关系的苏恬恬。苏家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苏家人自己造成的。”
“时言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跟妈妈，这辈子，都毁在你们手上了。”
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就算以后，有再多报应，苏家也该受着！”
……
时言柒刚坐上车，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铃声轻快温和，但却让她感觉到几分急躁。
“在哪？”
秦少峥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疑问句。
“在苏家，正要回璟园。”
“我知道你在苏家，你去苏家做什么？”
时言柒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司机，秦少峥出了国，都要监视她。
可秦闻见过她的事，秦少峥似乎并不知道，她暂时也不打算告诉秦少峥。
“去看看苏正卿。”
“你很闲？”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后不会去了。”
时言柒听到手机里传来，打火机盖开合的声音。
她能想象到，此刻的秦少峥，一边玩着打火机，一边跟她打电话的样子。
“接手秦氏集团的事，还顺利吗？”
她第一次问秦少峥关于集团的事，秦少峥刚出国，秦闻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她了。
秦少峥语调散漫，“真的关心，还是随便问问。”
“真的关心。”
“不太顺利，上次在老宅你也看到了，那些老一辈的高层，怎么可能让我这么顺利接手。”
“秦老爷子呢，他有没有逼你接受，你不愿意接受的条件？”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开合打火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时言柒你问这个问题，想做什么呢？”
时言柒抿了抿唇，“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啊。”
秦少峥帮了她那么多次，她不想欠他太多。
“……”
“秦少峥我希望你能更好，所以你一定要顺利接手秦氏集团。”
不受任何胁迫，不受任何限制，放手去做。
电话那头的秦少峥勾了下唇，“时言柒，保护好自己就行，我的事，我能解决。”
时言柒敷衍地应了秦少峥两声。
秦少峥未免把她看得太没用了！
她看着车窗外飘过的风景，又想起秦闻一副有把握，能随意支配秦少峥的嘴脸。
她越想越气。
现在秦闻手里，最能让秦少峥妥协的东西，就是他母亲的骨灰。
时言柒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
不就是个骨灰，秦少峥拿不到，不代表她拿不到。
“秦少峥，等你回来就快到新年了吧？”
“嗯，怎么了？”
“我送你个新年礼物好不好？”
……
时言柒带着齐妈来到墨澜山庄，山庄里的佣人，都认识齐妈。
以前齐妈在墨澜山庄住过一段时间，秦少峥两年前回来后，她就搬去璟园了。
齐妈在外面人眼里，只是位管家的佣人，可秦少峥身边的人都知道，齐妈跟秦少峥更像亲人。
“齐妈，怎么今天会来山庄，是少爷要过来吗？”
说话的是看起来，跟齐妈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留着些白色胡茬，他说起话来很是温和。
齐妈笑了笑，“我们小姐说想过来看看，我就带她来了。”
墨澜山庄的严管家，认识时言柒，他记性很好，上次秦少峥跟她一起在山庄吃了饭。
“最近入冬，山庄这里，正是欣赏雪景的好地方，时小姐让齐妈带您四处看看。”
时言柒跟在齐妈后面，周围的林子都是一片雪白。
记得上次来时，也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不过那时正值夏日，四周翠绿一片。
佣人们散开后，只剩下她和齐妈两人，走在木板铺就的小路上，时不时有冷风窜过脖颈。
“少爷父亲的骨灰，一直放在墨澜山庄里，少爷说，要等他母亲的骨灰拿回来，给他们一同安葬。”
齐妈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可他母亲的骨灰，一直被老爷收着，少爷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拿回来。安葬的事，就一直耽搁。”
“……”
时言柒从灌木上，抚下一团雪，轻声安慰道：“很快，他们就能团聚了。”
秦少峥要帮父母合葬，可见它父母生前的感情很好。
这样美好的夫妻之情，怎么能让秦闻那样，冷血的人破坏呢。
齐妈把时言柒带进山庄后面，比较偏僻的一个小房间里。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房间里布置得像是个佛堂，中间放着一个黑色木盒，旁边还特意留出一个位置。
前面是已经燃尽的香。
齐妈很自然地拿起香点燃，递了几支给时言柒，时言柒接过，跟着齐妈跪在香蒲上。
齐妈磕了两个头，笑眯眯地看了眼时言柒，然后对着骨灰道：
“小灼，我带着你儿媳妇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