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宽摆摆手,又摇摇头说:
“这些事,不提了,来喝酒!”
三人仰起脖子干了一杯。
“不提了吗?鹿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张娅觉得不可思议。
蒋峰也不解。
追问道:
“师父,为什么?”
鹿宽意味深长地说:
“我跟秦锐是同班同学,铁哥们。
他家境贫寒,在昌州上大学期间,从来没有见过他买新衣服。
当年我跟他身材差不多,换季的时候,我妈妈总是记得给他买新衣服。
怕他有心理压力,不接受,每次都是摘掉吊牌,过水洗一次,晒干,等他来我家里吃饭的时候给他。
毕业以后,我们分配到同一个单位,从基层做起。
他口才好,情商高,懂得该如何给领导提供情绪价值。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奋斗在一线打打杀杀的,他倒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我跟你们讲这么多,不是我想炫耀我跟他的关系,正好相反,我觉得他当官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张娅点点头说:
“关键是你对他知根知底,太熟了,手下放一个这么能干又能惹事的刑警队长,他不好把控局面。
而且,他可能有些秘密也不想让你知道!”
鹿宽说:
“小娅分析得有道理。
所以,在我离开之后,你们俩做事要循规蹈矩,千万不要让别人给你们穿小鞋的机会!”
“那,师父,你有什么打算?”
抬着酒杯的蒋峰有点伤感。
鹿宽跟他碰了一杯。
笑着说道:
“我这样说,不知道算不算凡尔赛啊,现在工作没了,逼得我只有回家继承家族产业!”
张娅的脸有点红润,她嘟着嘴说:
“这哪里凡尔赛了,这简直是很凡尔赛好不好?”
鹿宽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抬起酒杯,跟张娅碰了一下,说:
“谢谢你今晚救了我,不然的话,我就要变成神雕大侠了!”
“神雕大侠是谁啊?”
蒋峰不胜酒力,醉眼朦胧地问道。
“什么啊,连神雕大侠都不知道是谁!是杨过啊,笨蛋!”
张娅觉得蒋峰简直是个外星人。
也不知道蒋峰是真醉还是假醉,反正这会儿,他歪倒在桌子上。
“鹿队,我也想跟着你一起······”
向来大大咧咧的张娅,说出了心里话,突然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鹿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下属张娅,不但是个优秀的刑警队员,也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姑娘。
他只能假装听不懂,说:
“跟着我干吗?干刑警不是你的心愿吗?好好干,不要因为我的离开就东想西想。
再说了,你了解我,我虽然是昌州人,却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说不定我父母辛苦了半辈子留给我的产业,用不了两年我就给它干倒闭了,所以啊,想跟着我发财,没门!”
张娅知道鹿宽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正在这师徒三人在喝散伙酒的时候,秦锐才从院子里把车开出来,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喂?”
秦锐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警惕。
对方说:
“秦局,我是余三金。”
秦锐说:
“我也正准备打给你。”
月光皎洁。
他把车停在一个路边的停车位上,熄火。
高大的道旁树,枝繁叶茂,如一把撑开的伞,刚好把他藏在暗影之下。
“余老板,我是不是提醒过你,现在是“打黑除恶”的风口浪尖,叫你的人收敛一点,夹着尾巴做人?”
秦锐语气强硬,强大的气场仿佛透过电话都把余三金震慑住了。
余三金连忙赔礼道歉:
“熊来俊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
秦局,要不我们碰个面,我在会所备了一瓶好酒······”
“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们最好不要碰面。
另外,熊来俊和陈彪,你准备怎么办?”
秦锐毫不客气地打断余三金的话。
余三金说:
“陈彪不足为虑,只是我的一个打手。
头脑简单,我的事他毫不知情。
这次从重判他就是了,让他在里面多踩几年缝纫机。
熊来俊跟我走得太近,又是小蛮腰的股东,关键是我的事他知道得太多了。
秦局,您看怎么处理好?”
“你是他最后的底牌,加上他这次是二进宫,我断定他一定不会供出你。
但是,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熊来俊你不用管了,前期我按照案件流程走,判他个聚众赌博。
进了号子以后,我再安排人把他做掉。”
余三金想不到秦锐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
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
他的法则只有一条,那就是:
“只有没有利用价值,就是弃子。
弃子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虽然余三金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身边猛然缺了一个会办事的人,他会有点不习惯。
但,他也明白,是自己的人出错在先,他可不敢在秦锐的气头上提反对意见。
“熊来俊啊熊来俊,你终究还是栽在一个赌字上,你违规私自上岛,我也救不了你了!”
余三金只能这样在心里默默叹息。
“好了,以后你不要主动跟我打电话,有事我会找你!”
说完,秦锐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昌州公安局打掉“极乐岛犯罪团伙的行动”在社会上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由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案件很快进入了既定程序。
秦锐的预估没错,几轮审讯下来,熊来俊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幕后老板。
昌州小蛮腰集团公司也及时发布了声明。
跟熊来俊做了彻底的切割,非法经营赌场,完全是熊来俊的个人行为,跟小蛮腰无关······
事情处理得很完美。
小蛮腰继续蒸蒸日上,成为昌州面向全国的一张响当当的名片。
当然,余三金是个懂得做事的人。
房产,珠宝,字画,现金,任由秦锐挑选。
唯有女人这件事,秦锐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是他跟现在的老婆感情有多恩爱。
而是,他的老丈人在昌州的能量太大,让他不敢在这方面有非分之想。
他心里清楚:
如果家庭破裂,几乎等同于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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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秦锐的默许,鹿宽从刑警队辞职,程序走得很顺畅。
他回归家庭,家里人都非常高兴。
最高兴的当然是他的独女鹿鸣。
鹿宽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仿佛爸爸总是要随时离开她似的。
他也偶尔会想起他的同事,他的下属,尤其是张娅那双会说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