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和盖聂沉默。
他们已经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他说过什么吗？”
盖聂开口对听风询问。
“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
听风看着此时依旧剑拔弩张的二人：“给个面子吧。”
“面子？”
卫庄：“为何要给？”
盖聂没说话，只是看着听风，似乎不明白听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风扫了一眼四周：“论入鬼谷的时间，我八岁就已经拜师了，到现在差不多二十二年，至于你们两个，年岁可能比我大个一岁两岁，可入鬼谷的时间，起码要比我晚上五六年，下面还用我说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应该叫你师哥喽？”
卫庄感觉到好笑：“失败者的徒弟，现在竟然在我们二人面前，充老资格？”
“可笑吗？”
听风似乎不太在意卫庄的话，语气依旧平静：“那用什么能让你听我的呢？”
“听你的？”
卫庄眉头微皱：“你想怎样？保护墨家的这些人吗？”
“墨家和我没有关系，墨家的人中除了她，其他的我也没有保护的兴趣。”
听风看了一眼雪女：“我只是觉得这个闹剧到现在可以结束了，流沙和帝国的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死了那么多人，真的打算为了这样一个各取所需的合作耗尽自己最后一滴血吗？”
听风很清楚，流沙从来都不是帝国的盟友，甚至曾经还是敌人。
听风曾经是罗网的人，作为一个触手遍布整个七国，乃至于七国之外国度的存在，罗网对于这天下有很深的了解。
而对于同行就更加的了解。
比如流沙的存在，以及流沙从什么时候建立，以及一系列的发展脉络。
听风虽然没有刻意的去了解过，可多少也知道一些。
流沙本来的目的是韩国自强。
只是流沙本身生不逢时，七国的命运早就已经确定，几个年轻人想要在历史的命定之下，强行逆天改命，显得颇为可笑。
最终的结局也就是那样。
如今的秦国已经统一七国，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的国家。
而流沙虽然改变不了韩国的命运，可在秦国征战天下的过程中也给其添了不少的麻烦。
比如……当年的新郑叛乱。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
听风了解的不多。
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流沙和帝国并非是一条心。
听风不喜欢帝国，可同样也不喜欢这些帝国眼中的叛逆。
他想做的事很简单。
师兄弟之间和和气气，自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就好。
只不过眼下，似乎有点不太可能的样子。
“你要教我做事？”
卫庄看着听风，语气冷的很：“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今天这里死了太多的人，我要是能平安从这里离开，你的那些墨家朋友愿意吗？”
“看上去似乎是不太愿意的。”
听风实话实说：“只是……”
“只是什么？”
卫庄问道。
“我们这样的人想要离开这里，谁能留得住呢？”
听风一笑：“是那个傻大个儿？还是那是那个天下第七，亦或者那个始终未出现的墨家巨子？”
听风转身看向墨家众人：“不好意思，不是有意贬低诸位，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一句实话。”
“是的。”
开口的是盖聂：“我们要走，没人能拦得住。”
此时除了雪女和端木蓉之外，墨家众人的脸色都变的难看了起来。
“盖先生，风先生，你们是墨家的客人所以我们敬重二位，可此番言论，我墨家弟子不会当做没听见。”
开口的是班老头，此时就算这位识大体的老先生也有些动怒了。
被人杀，被人打，这都好说，实力不济能忍得下。
可要是被人看不起，这对于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墨家来说……
起码在场的墨家之人，大概都忍不了。
“想走？哼！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轻飘飘的就想要走吗？先问问我手里面的大铁锤答应不答应！”
大铁锤拿起铁锤，满面怒容，随时可能冲上来。
高渐离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抽出了水寒剑，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随后高渐离转头看向站在一起的雪女和端木蓉：“你们二人怎么说？”
雪女和端木蓉对视了一眼，前者叹息一声：“小高，他们说的是事实，如今的墨家确实没有能力留下卫庄，至于风所说地话……虽然无礼，但……这就是现状，更何况现在帝国已经在外围重兵压境，我们现在主要的敌人不再是流沙。”
“今天，墨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若是在这里继续无谓之争，怕是墨家三百年的基业今日真的要毁在这里。”
端木蓉面色苍白：“我希望各位能以墨家三百余年的基业为第一优先，其余的恩怨日后再算也不迟。”
二人的意思很简单。
打不过，而且现在也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墨家的生存才是最关键的。
“竟然连你们两个也……”
高渐离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二人。
“阿雪，难道你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就要放弃墨家吗？”
高渐离最终对雪女问道。
“我没有放弃墨家，但是你好像忘了往年，我加入墨家时，巨子答应我的条件。”
雪女的声音冷冽：“我的心里，墨家一直都不是第一位。”
“当年……”
高渐离深吸一口气。
“当年我说过，当风来找我，或者我找到风的时候，我就会离开墨家。”
雪女缓缓说道：“抱歉了诸位。”
雪女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看向听风。
听风没有说话，只是明白，这番话说出口之后，雪女显然有些自绝于墨家了。
不过……无所谓。
雪女是他的，不是墨家的。
……
“哼！”
卫庄扫了一眼墨家众人：“无能者的咆哮，最是无用。”
手中鲨齿甩向身侧：“想死的就上来吧。”
气氛在这一瞬间冷淡下来。
就如同端木蓉说的那样。
今天的机关城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流沙也付出了代价，数百秦国重甲兵也死在这里。
机关城外围还有数万秦军正在逐渐合围。
现在已经到了机关城这座墨家圣地最后生死存亡的时候。
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在于。
卫庄……
流沙……
鸩羽千夜……
这个仇恨，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忘记。
此恨不共戴天。
听风很能理解墨家人在想什么。
可就如同卫庄说的那样。
无能者的咆哮，最是无用。
说一句不好听的。
就墨家现在还站着的几个人……
盗跖不在这里。
班老头已经土埋半截。
傻大个子身上还有伤。
至于高渐离，能威胁到他们三个人当中的谁？
现在的墨家没有在这里讨价还价的资格。
而且这一点，墨家之人比任何人都明白。
所以……
走吧！
听风说道。
听风对卫庄以及对墨家众人说道：“今日此事到此为止，你们的仇怨日后怎么算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管，但是今天……”
森然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流沙我保了，墨家我也保了，谁要是再想动手，就是与我为敌。”
这一瞬间，杀意四散。
那是何等的杀意？
杀意伴随着杀气。
听风剑在剑鞘中微微颤抖，今日这柄剑已经饱尝鲜血，可现在似乎又有了对鲜血的渴望。
卫庄皱了皱眉……
这位便宜师哥的实力……
“盖某也在这里奉劝诸位，莫要行将踏错，眼下之事到此为止对墨家最为有利，为今之计还是要全力应对帝国的威胁才行。”
盖聂此时也开口说话。
“好好好……”
班大师笑了：“看来，我们墨家这一次真的是要……”
可是还没等，班大师说完。
一个浑厚陌生的声音传来。
“风先生和盖先生的好意，我们墨家心领了，但此次机关城遭袭，墨家弟子死伤无数这笔账不能如此就算了，今日卫庄必须要给墨家一个交代。”
一身黑袍，头戴斗笠，手里面是一柄奇形怪状的剑。
或许那也不能称之为是剑。
总之这个人的出现，让墨家众人此时此刻重新焕发神采。
“巨子！”
“是巨子回来了。”
“巨子身后是各派英雄。”
“鬼谷又如何，现在巨子回来了，还有这么多豪杰，这些帝国的走狗必须要死！”
……
气氛在这里一变。
“雪姬。”
被称之为巨子的人看向一身浴血的雪女：“你刚才的话我听见了，你我当年的约定，我今日兑现，你现在不再是墨家的人了。”
“谢巨子。”
雪女开口，整个人此刻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迈动脚步，缓缓来到了听风的身边。
听风看着这位墨家巨子：“你在外面听了很长时间，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是啊。”
墨家巨子说道：“想要在鬼谷三位的眼皮底下隐藏自己的气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哼！”
卫庄看着这位墨家巨子：“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是吗？”
墨家巨子冷笑：“可你看上去并不意外。”
“当年的那一剑，我还以为你死了，一直到后来……”
卫庄冷哼一声：“没想到你竟然藏头露尾这么多年，倒是真的很想你啊。”
“当年的那一剑，若非我甘愿受那一剑，你伤不了我。”
墨家巨子冷声说道：“但是今日，我们的仇怨……”
“新仇旧恨一起算吗？我也很想看看，这么长时间之后，你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卫庄一笑：“燕丹！”
“燕丹！”
在场的墨家巨子大多都是一愣，只有班大师，高渐离还有雪女等等几个统领没有什么表情。
他们很明白巨子的身份。
也明白这位巨子这些年所坚持的是什么。
听风看着二人，微微一笑，目光扫向燕丹身后的人。
土鸡瓦狗本不值一提。
倒也有两个人值得注意。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儒生，面容俊秀，手中持着一柄剑，一柄很精美的剑。
那柄剑不像是凶器，倒更像是宝器。
这个人武道修为很高，却也没有那么高，起码距离第一流高手还是差了许多火候。
只不过这个人给人一种聪明绝顶的意思。
至于另外一个人，却是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者，须发灰白，但精气神十足。
一身灰色长衫之上有太极八卦的模样，手中同样是一柄奇怪的剑。
只是这柄剑，听风见过，也明白这个人是谁。
剑叫雪霁。
剑谱排名第六。
比高渐离的水寒要高上一名。
是道家至宝。
道家天宗和人宗争夺的焦点。
每五年比拼一次，来争夺雪霁的归属。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正是上一次夺得雪霁归属权的，道家天宗掌门，逍遥子。
这是一个高手。
起码那一身的气息相比于这位墨家巨子燕丹，丝毫不差。
这是一个高手。
似乎现在看上去有点麻烦。
这位叫做燕丹的墨家巨子显然没有将听风的话听进去，他想要卫庄的命。
如果今日不要卫庄的命，那么墨家日后离心离德似乎也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所以……
“你想杀他？”
听风对燕丹询问。
“你想救他？”
燕丹对听风反问。
“给我一个杀他的理由。”
听风继续询问。
“六指黑侠，我当年受的那一剑，再加上今日的机关城。”
燕丹看着卫庄：“杀他的理由不够吗？”
“太妙了，你还有脸提六指黑侠。”
卫庄冷笑。
“你闭嘴。”
听风对卫庄开口，带着几分严厉。
“豁！”
卫庄一愣，很是意外。
燕丹眉头微皱脸色未变：“那么风先生也请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呵呵……”
听风笑了，似乎有点无奈：“没有办法啊，他入门比我晚几年，我师伯想要让照顾好他在外面的两个徒弟，所以这个人你杀不了。”
“这么说你要阻我？”
燕丹的气息升腾：“要与我为敌？”
“谁杀我师弟，我与谁为敌。”
听风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所以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扫了一眼周围的这些人，墨家的人，儒家的人，道家的人，以及千奇百怪的人：“别逼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