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什塔尔来到营帐,保护区除了士兵和伤员外,再没有她想见到的人。
伊什塔尔的心瞬间凉了一半,逃亡路上难民说的都是真话。
伊斯尔不见了……
“伊斯尔呢?你骗我?”
格雷连连摆手,这个锅他可不背,急的格雷赶紧解释。
“等着。”说罢,他在暗匣子中抽出一泥板。
递给伊什塔尔,“自己看吧!”
该做的他都做了,国王应该不会怪他招待不周吧!
泥板很新,上面的字像是刚刻下不久,只有寥寥数语。
安好,勿挂念,退下游,等待指令。
最后一角,是专属于王室的记号。
伊什塔尔摸着泥板上的字迹,深一格浅一格,这是他留下的,伊斯尔没有消失。
“他会回来的,放心!”格雷如钢铁一般的硬汉,见到美人落泪,忍不住唏嘘,出声劝慰她。
伊什塔尔仰着头,努力让泪水止住,平复好心情,她将泥板还给格雷。
“我相信他,他会成功!”
伊斯尔多么伟大的国王,小小阻碍,他能够跨越。
“我来时便听说了,塞库米亚人有天神力量,这是何意?”
格雷显得忧心忡忡,就是因为天神力量,伊斯尔才会铤而走险,一个人深入敌营,甚至没有提前告知格雷。
若是尼泊和勒迮没有在河底埋伏,他就能和伊斯尔里应外合,不至于让他独自承受一切。
“据王传来的消息,是一个黑棍散发的力量,它会使人体变异,产生新的力量,强大的波能,会摧毁一切。”
格雷摇了摇头,无奈的给伊什塔尔倒了碗水。
“喝点吧!远道而来,没什么好招待的。”
伊什塔尔见状,也没有推阻忸怩,接过格雷手上的碗具。
黑棍……
上一次梦境,沙玛什的话历历在目,伊什塔尔望着碗里的水,透过水的平静,她似乎看见了,上座的那个人。
“炀”伊什塔尔启唇道出。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搞鬼,伊什塔尔端着碗的手收紧,碗具边缘碎出薄片,不小心渗入水中。
伊什塔尔:“我想见他。”
他!伊斯尔???
格雷一脸为难,在原地踏步几圈,头低着看地面,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这样,我们先……然后再……”
格雷想到一个主意,保准伊斯尔会现身,格雷也想见到伊斯尔,奈何他要躲藏,谁也找不到他。
伊什塔尔犹豫一会,又耐不住心底期待,朝格雷点了点头,决定使用格雷的法子。
格雷差人去往老地方,送了枝枯萎的茉莉。
伊什塔尔说,伊斯尔若是看见,他一定会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若是一方遭遇不测,临死之前见不到对方,可以留下一枝茉莉。
将自己的爱意送到对方身边,也算是留下一个念想。
伊什塔尔喝下溶水,这会使人短暂的失去呼吸,但人的脑子清醒,可以感知到对方。
伊什塔尔笃定,伊斯尔一定会来,因为他爱自己,他舍不得自己。
女人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平缓,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血气渐渐退去,变得惨白无比,若不是只晓这是计策,格雷都以为她死了。
东西已经送去,格雷心中惆怅,默默走出帐子,就坐在外面候着,伊斯尔会不会来,他不知道。
但这是唯一逼他现身的方法,总要试一试。
当伊斯尔回到破败的泥土胚时,他的门前出现一枝枯萎的茉莉。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树枝摸索时,不小心碰到了花的叶子,干枯的叶子发出一阵声响。
他不知为何,心里有股强烈的感觉,促使着他一定要去触摸。
他慢慢蹲下身子,凭着感知一点点探过去,手突然被刺了一下,干枯的叶子一碰就碎,伊斯尔摸到碎叶,一点点向上移去。
茉莉在他手心盛开,没有色彩的花朵无言哭泣,伊斯尔拿起茉莉,摘下它的枯枝落叶,花朵枯萎蔫败,他将其放至鼻尖,倾过身子闻了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从摸到茉莉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伊什塔尔的意思。
她想见他,在用这种方式逼他现身。
没有泥板,没有任何人带话。
只是一枝枯萎的茉莉。
伊斯尔将茉莉放到心口,袍子宽大,足以藏下一枝茉莉。
刚走一圈,好不容易回到泥土胚,伊斯尔敛了敛眼眸,无神的眼睛干涩,疲倦的他再次拾起树枝,迈着虚晃的步伐,向保护区走去。
不管伊什塔尔有没有骗自己,枯萎的茉莉只要出现,伊斯尔就会义无反顾的出现在她前面。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毫无保留的爱……
格雷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伊斯尔要出现的话,应该早就该来了。
正想进去叫醒伊什塔尔时,一黑衣男子蹒跚而来。
他拄着一根树枝,急切的在附近找寻,眼睛似乎看不见,无法探路,走几下便撞到人,一瘸一拐寻到帐子前。
格雷走了过去,盯着男子看了一会儿,他的脸看不清。
突然,格雷有了发现,他的眼睛和伊斯尔简直一模一样。
格雷不会看错,绿眸最是少有,况且还有一头金发,错不了。
格雷惊呆了,一刹那的失神,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他。
“王上?”格雷出声试探。
男子被抓住的手,猛的一顿,快速别过脸去,不想让人看到他的不堪。
“她在哪?”
这声音,这话语……就完全证明,他就是伊斯尔。
格雷内心无法平静,伊斯尔居然失明了,成了一个瞎子!!!
“就在帐中。”格雷眼睛酸涩,扶着伊斯尔走去帐子,一小段路,他的心中千思百绪。
伟大的国王,难不成就此陨落,那古西比亚的未来……
“她就在前面。”格雷揉了揉眼睛,风沙太大,迷住了他的眼。
帐子的布帘掀开,床上躺着的女人,正是伊什塔尔。
伊斯尔默了一会儿,决定将支撑的树枝丢弃,凭着敏锐的知觉,在黑暗中行走,走的缓慢,走的艰难。
这是他仅剩的骄傲!
格雷看的不是滋味,心酸不已,不忍打扰他们,转身离去。
伊斯尔手碰上厚毛毯子,手向上移去,终于碰到她了。
沿着被毯摸索,她的手臂漏在外侧,伊斯尔触摸到她的那一刻,心蓦然的安稳下来。
她的手太过冰凉,就好像不是活人。
伊斯尔心底怀疑,覆下身去,捧着她的脸,探了探鼻息。
没有任何呼吸的迹象。
伊斯尔的心沉入谷底,恐惧被一点点放大,他崩溃的瘫坐在地上。
整个人麻木不已,这一刻,他的思绪已无法聚拢。
伊什塔尔没有欺骗自己,她真的……出事了。
多日的想念被击碎,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伊什塔尔,是我,伊斯尔来了,不要睡了,好不好!”
“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伊斯尔憔悴的脸上,十分苍白,脑子里一直在叫嚣,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将他吞没。
黑暗中他感受不到女人的心跳,固执的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摩擦着,试图让那双手热起来。
可无论他怎么做,躺着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伊什塔尔只是在昏睡,她听得到外面的声音,知晓是伊斯尔来了。
可她不愿轻而易举的醒来,想要给男人一点教训,总让她担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伊斯尔的叫唤,并没有让女人苏醒过来。
伊斯尔心如死灰,她就这样毫无声息的睡着,他的世界被无情摧毁。
泪水不断流下,冰凉的水珠滴在女人手心,伊什塔尔开始后悔了,不该这样惩罚他。
他的泪,会让伊什塔尔心疼。
是时候该醒了,再玩下去,就真过了,伊斯尔怕是会做噩梦。
无声哭泣的男人,突然感觉手上被覆住。
接着一个怀抱袭来,把他的身子抱个满怀。
馨香如烟雾围绕,冰冷的身子变得火热,她吐出的气息,迷惑诱人。
“伊斯尔,我好想你!”
女人的声音呜咽,怀着满心情意,浓烈的思念之情折磨着她。
当见到伊斯尔的一瞬间,她就什么都不想了,伊斯尔在身边就好。
伊斯尔即欣喜,又害怕,低着头躲开女人的亲吻,手忍不住的挡在身前,抗拒着伊什塔尔的靠近。
不愿意她正面看自己,想把自己藏进躯壳中。
“伊斯尔,为什么?”
女人不解,他为什么拒绝自己。
当她拂开男人的手时,那双眼睛无神游荡,在他眼前晃了晃,伊斯尔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真相,使得伊什塔尔万念俱灰。
他脸上很脏,因为着急见她,甚至无法清洗自己,袍子也沾染上泥灰,狼狈肮脏的他,之前从不曾有过。
“你……”伊什塔尔心疼不已,想要伸出手看看他的脸。
被伊斯尔猛的推开,“别碰我!”
男人的声音嘶哑,深痛厌绝的自嘲,“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会喜欢的,现在的我,不过是个任人践踏的瞎子,你嫌弃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就此离去,北部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伊斯尔的心在撕裂,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在凌迟他的血肉,伊什塔尔的无声哭泣,在黑暗中变得清晰。
伊斯尔彻底死心,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他立马站起身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心里一个声音,疯狂警告着他,不管去哪里,离伊什塔尔越远越好。
自卑的男人,倔犟的想要保持最后一丝体面。
跌跌撞撞走出帐子,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温热的怀抱将他紧紧包裹,不能移动半分。
“伊斯尔,你个混蛋,我恨你,恨死你了。”
“你凭什么不要我,你凭什么丢下我。”
“我就要跟着你,你死了还是残了,我伊什塔尔永远是你的人。”
“你再敢躲起来,我就去死,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直到最后一句话,让男人紧绷的弦断掉,筑起的防线顷刻间瓦解。
他再傻也不会不明白伊什塔尔话中情意。
“不……你不能死,伊什塔尔,我求你,活下去。”
不是为他,不是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
女人破涕流涕,委屈的捶打着男人后背,抱住他的腰身不断收紧。
“想我好好活着,就不要再躲着我。”
“就算一辈子看不见,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迷茫的黑暗世界,在混沌中照进一束光,温暖着他孤寂的心,指引着他前进。
那束光告诉他,神不会放弃你。
伊斯尔叹了叹气,对于伊什塔尔,他永远不会拒绝。
大掌握住她的手,将其紧抓的手松开,女人害怕他再次离开,执拗的不愿意松手,直至伊斯尔轻轻回抱住她。
在女人耳畔轻柔说道:“放心,你在这,我走不了!”
他如果没了伊什塔尔,大概,再也不会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