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一声,伊什塔尔踩到了一块碎片。
当她拾起碎片,发现那是花瓶的碎片。
脑海里涌出一个念头,伊斯尔又在发脾气。
数不清是多少个花瓶陶罐,他总在伊什塔尔看不见时,肆意的发泄自己情绪。
满屋子狼藉,他却不打算告诉自己。
“谁?”伊斯尔惊忙出声,怒气冲冲的的站起。
“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能进来。”男子大声吼道,情绪十分不佳。
伊什塔尔手心握住冰凉的碎片,向着出声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伊斯尔的耳里变得清晰。
“我也不可以吗?”
是伊什塔尔的声音,她来了!
伊斯尔肉眼可见的慌张,身子紧绷起来,不知是该留在原地,还是逃之夭夭。
直到那脚步声停下,女人站在他前面。
“伊斯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根本……不快乐。”
“你在骗我。”
被女人带着来到床边,他们没有躺下,而是选着坐在地上。
“我……不是的,没有……不快乐。”
伊斯尔说不上来,他想解释却越描越黑。
女人的头靠在他肩上,手心的碎片放入他手里。
“碎片尚有棱角,我知道你心里痛苦,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排除你的世界”
伊斯尔有自己的高傲,他一生富贵自在,从不曾受过大挫折。
回到王宫,流言碎语四起,他就算不在意,心里或多或少不舒服。
“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伊斯尔懊恼低头,失落的压下嘴角,平白让伊什塔尔担心,他不是个称职的爱人。
“不……你做的很好,你让北部获得了自由。”
“子民都会感激你。”
伊斯尔张了张口,默了一会儿,哑口无言。
炀并不是他杀死的,伊什塔尔出现在塞库米亚阵营,毫无疑问的,杀死炀的人,是她!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伊斯尔闷闷不乐,还想再次确认。
“会的。”
即使她不在了,她的思念也会永远跟随伊斯尔。
伊斯尔:“答应做我的王后,日后便不能再反悔了。”
伊什塔尔:“那我现在想走,你会同意吗?”
答案当然是否决的……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双眸同样无法视物。
没有了自卑敏感,他不再患得患失……
王宫外烟火绽放,行人脸上绽放笑容,夜晚的霍格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伊什塔尔依偎在伊斯尔怀中,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扬起小脸问道:“若有办法治好眼睛,你会开心吗?”
伊斯尔摸了摸女人的头,释然呼出一口气“我想,会的。”
最大的念想,还是盼望见到她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倾尽所有,我都要治好你。
往后的日子里,伊什塔尔陪着伊斯尔处理政务,一起在悬园荡秋千,在灵泉共浴,在王宫各的角落刻下对方的名字。
王宫中唯一一颗银蹄树,如今多了一个名字:伊什塔尔。
伊斯尔的名字不再孤单,会有另一个名字永远相伴。
伊斯尔陪着她重新去往伊甸神庙,这一次,伊什塔尔真心跪拜太阳神,只乞求他能护着伊斯尔。
黑棍被她摧毁了,原来,毁掉黑棍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爱的泪水去浇灌。
这也就是太阳神所说的,用水去毁灭它。
这也是无意中,伊什塔尔歪打正着,从伊斯尔那寻来黑棍,盯着看半宿无解,思绪飘走,想起从前种种,和伊斯尔在一起的日子,胜过在神庙的二十多年。
潸然而下的泪水滴落,坠到黑棍之上,只顷刻间,黑棍居然被侵蚀殆尽。
沙玛什要求的事,她做到了。
此番再次来到神庙,便是向他许愿,佑护伊斯尔一生。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他们走遍整个苏美埃尔河,大大小小的城镇,他们都去过了。
秋日红火的落日,河中浮动惊起的水鸟,枯黄落叶中坠落的果子,高楼悬挂的彩衣飘扬,河边远游驻足。
一切美好事物,伊斯尔都陪着伊什塔尔经历。
深秋时节,他们回到王宫,伊什塔尔油尽灯枯,身子日渐衰弱,无法再走动,她却对伊斯尔声称受了寒气,需要回宫静养。
伊斯尔心里免不了担心,招来的巫医都说没什么大碍,他就没起疑心,殊不知,是有人故意而为。
回到王宫也是伊斯尔所愿,还有半个月,就要举行王后大典,伊斯尔心里无比期待。
心爱的女人,就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兴奋。
在王宫的日子,伊什塔尔见到了南娜,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脾气坏的不得了,可当见到伊斯尔失明后,她不再热烈追求,对着伊什塔尔也没有咄咄逼人,即使心中痛恨,却没有再使绊子。
王宫中除了伊斯尔,谁都看得出,伊什塔尔将不久于世。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南娜不屑于动手,反正都要死了,她何故多此一举,只是唏嘘,被关禁闭的几个月,居然发生天翻地覆的事情,还有炀是怪物一事,更是颠覆南娜的认知。
南娜心里清楚,炀对她眼神不清白,根本不敢和旁人说起炀,这段不堪的历史,就让它埋藏在风沙中。
伊什塔尔日日嗜睡,如今身子骨消瘦如柴,往往醒来后,都过去了好几日。
“不能再耽误了。”伊什塔尔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脸色苍白不已。
手腕上的血管变成黑色,顺着脉络爬上脖子,只差一点就要布满脸上。
魄神之力不断消耗,这毒着实厉害,像个无底洞,不停掏空她的力量,身子每况愈下的虚弱。
再不开始她的计划,就没时间了。
“伊斯尔,永别了……”
王宫的一处神殿,是老国王下令建立,如今荒废多年,伊什塔尔费劲的来到这里。
她穿着最尊贵的圣女服饰,脚下系上了神铃,祭坛没有古老的秘语楔文,没有高燃的火把。
只是一处简陋的高台,太阳神沙玛什的神像立在这儿。
只要有天神石像,就就要召唤出他。
伊什塔尔站在高台上,发丝飞舞,白紫色的袍子吹拂着,衣袂飘逸,风吹落她的发带。
她口中念出古怪咒语,天变得阴沉沉,云朵快速移动,高台的风越来越大,连神像都摇摇欲坠。
伊什塔尔开始起舞,身子在冷风中坠落,再一次爬起,起手舞动,一个抬手,转身回旋,咒语不停歇,脚上的铃铛疯狂响动,声音朝着天上飘去,围着高台一圈,扬起熊熊火焰。
她不停的舞着,用尽所有力气,不敢停下来,心里默念着伊斯尔的名字,终于,阴沉的天出现一道金色漩涡。
一部分火焰被吸进漩涡,直到更猛烈的大火扬起。
光垂直照下,将伊什塔尔整个人笼罩起来。
“以为灵魂为祭,换取伊斯尔万世光明。”
献祭之人,没有肉体,只有灵魂。
伊什塔尔将灵魂献给天神,她不要永生,只求残躯换取他的光明。
无论是否献祭,她都活不了。
与其让二个人痛苦,还不如让伊斯尔恢复光明,在王宫的这些日子,她很满足,遇到伊斯尔,他用所有的爱,填补了她二十多年的空白。
足够了,她不贪心的……
伊斯尔寻不到伊什塔尔,就在王宫四处搜寻,眼看还是找不到,伊斯尔急了,想要出动士兵,把整个王宫翻过来。
还是卡丝说了实话,告诉他伊什塔尔的去向。
当伊斯尔踏入神殿时,他的眼睛突然清明了,甚至比起之前,看的更清楚。
还没等他把这个惊喜告诉伊什塔尔,眼前的画面,给他当头一棒,眼睛发红,整个人头痛欲裂。
他的爱人,正被熊熊烈火灼烧,她痛苦的跪在地上,似乎是看见了伊斯尔,女人在火光中流着泪水,远远的凝望着他。
伊什塔尔想要将伊斯尔的面容,最后一遍,牢牢记在心里。
这一眼,便是永别。
“不!”伊斯尔撕心裂肺的跑上祭坛。
可等他到来时,天上的金光消失了,火焰熄灭,伊什塔尔的身影变得透明。
她的音容随风散去,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可能,你在骗我。”
“不会的,假的……都是假的。”
伊斯尔寻遍整个祭坛,连她的发丝都找不到。
伊什塔尔就这样消失了,无影无踪。
天边白光大亮,阴沉退去,一片蓝天无际,万里无云。
只徒留伊斯尔一人……
从此,古西比亚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叫伊什塔尔的女人。
伊斯尔的世界,在此刻……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