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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镇世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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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两脚称羊,群山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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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程心瞻闻言道, “争功,争什么功,有何用处?” 吴玫解释道, “现在西康就是一个猎场,玄门各宗之间要争功,在西康魔患平定前,哪家诛杀的魔头多,到时候玄门进驻西康,选地的时候,哪家的嗓门自然就要大些。 “峨眉派内部也要争,杀魔记功,按功劳去领赏,宗门这次大方,顶尖飞剑也能换得。 “七大剑阁之间也要争功,这更关乎下一任峨眉掌门的选任。” 程心瞻明白了,他再问, “所以你现在是盯上了哪一家?” 吴玫手指东边,说道, “就在我们西川剑阁后头,百里开外,有一个湖,叫寒味湖,湖边上有一个魔寺,叫寒味寺,住持寒识和尚是个魔僧,好冻人喜乐。” 两人边走边说。 “这寒识和尚和穿心和尚有关系?” 程心瞻问。 吴玫摇摇头, “没什么关系,如果硬说的话,那都是八苦明王的徒子徒孙吧,当年八苦明王几乎一统西康,现在西康当地的魔头基本都能和他攀上关系。 “另外,因为八苦明王和摩诃教的缘故,西康土地上的魔头基本都是以和尚、头陀、菩萨、金刚为号,实际上都是魔头。” 程心瞻点了点头,道了声原来如此。 “这个和尚有二洗修为,擅长冰冻之术,占据了寒味湖,这应当是一片远古冰川遗迹,湖上飘着不化的冰,湖面上终年寒雾不散,这应当也是这个魔头恋栈不去的缘由。 “我去过两次,但那个和尚据湖而守,有寒雾在,我的剑霞急速要大打折扣,而且他手上还有众多凡人为要挟,所以我奈何不了他,想到云来是修火法的,这才请你出手相助。” 程心瞻眉头一挑, “还有凡人?” 吴玫点点头, “西康这地方就是这样,什么犄角旮旯都会有个魔寺,每个魔寺都会豢养凡人,但在他们口中,则称这些凡人为“两脚羊”,意为可以随意宰杀的畜牲。 “这些魔寺豢养的凡人,少则二三十人,多则如白骨禅院,有上万人,寒味寺里便有两三百人。而我听说吐蕃摩诃教的普陀天宫,他们据圈养的凡人足有十万户。” 听到这样的说法,程心瞻的神情彻底变了。 难怪自己自入西康以来,就没怎么见到过凡人,他还有些疑惑,尽管这里山高水深,不宜居住,但是人的命从来就像石头一样硬,像野草一般顽强,哪里有地,哪里就一定有人,农耕,渔猎,游牧,都能活人,怎么这片土地就见不到凡人了? 原来,不是没人,是被邪魔掳了去! 可他们怎么敢的! 南北魔派那般势大,但也只是去凡间劫掠,海外魔教那般冷血,也只是偷摸来岸上食人,他还真没想到有魔头敢把人直接当两脚羊豢养! “他们养人做什么?” 程心瞻这时的语气比雪山上呼啸的寒风还要冷。 而吴玫自然能理解,每一个听到这种内情的正道中人都会愤怒。 “作用有很多,但最大的作用是为了宣法。” “什么意思。” 吴玫便解释, “这里的魔头很邪性,比如说白骨禅院修行“白骨观”,那他们养的凡人在成年后就只给能活命的粮食,各个饥瘦成白骨状,既是为了宣扬他们的白骨佛法,也是供白骨禅院的魔头观骨修行。 “这些凡人平日里吃的东西是白骨禅院特制的,勉强果腹,而且会把自身的白骨化成金石,这些人会活活痛死,痛死之后白骨禅院再收他们的骨头炼法炼器。 “而悬心寺修行“无心观”,待人成年后,会把人的心给摘去,用石头替代。他们认为心是一切烦恼的根源,如果没有心,就会进入“空境”,没有恐惧和烦恼,修行时就会没有阻碍。 “那些摘下来的心,则被他们挂在寺里,修行邪法,离体数年依旧能跳动。” 程心瞻听着,握紧了拳, “那这个寒味寺,抓人又是为了什么?” 吴玫便道, “这个魔僧修行“寒热观”中的寒,会冰冻人的躯体,他们认为外在的寒热终归虚幻,肉体在感受至极的寒热后,内心会越发清明,所以寒味寺里的凡人,多是缺手缺脚之人,都是被冻断的。” “你们玄门早就知道了这些魔头拿人试法?为何没有公布于世呢?” 程心瞻问道,他竟从未有过听闻。 吴玫闻言摇摇头, “不算早,因为这里自古就是蛮荒之地,先前也没有人在意这里。都不说西康了,就是我们蜀中,不也被你们东方认为是“僻陋之有蛮夷,岨岠之有多阻”么? “也就是近百年来,我们蜀人进康,开疆拓地,这才发现这片土地下的脏污。 “而云来也定猜不到,光是探听方才我说的那些魔寺里豢养的人口以及他们遭受的苦难,就有多少玄门弟子因此而惨死。云来也定猜不到,近几十年来,我玄门又从这些魔寺手中解救了多少凡人。” 程心瞻闻言沉默了许久,随后才道, “世人见识浅薄,误蜀甚深。” 程心瞻说的世人,尤指东方,自然也包含他自己。 峨眉跋扈不假,玄门好斗不假,可是他们在斩妖除魔、守土护民一事上,应该说比承平多年的东土做的更好。 而现在在东方道门里,对蜀中的印象依旧确如吴玫所说,还是凶猛好斗的蛮夷。 言之必指斥,闻之必不屑。 可自己亲自走了这一遭才发现,这里也有饮酒乐山的雅士,也有崇尚黄老的隐修,一个碧筠庵已经是英才辈出,真不知峨眉青城又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自己不亲自来这一遭,是不是也一直是这个印象呢? 这时,吴玫又说, “至于云来所说的没有公布于世,这话就更无从谈起了,这事于我玄门,又不是什么不宜宣之于众的宝藏仙秘,你看,我现在不就告诉云来你了么?蜀中玄门也是人尽皆知呀,为此抛头颅洒热血的玄门弟子更是不知几何。 “难不成云来的意思是要我们玄门架起仪仗,去你们东土巡游鼓唱,求着那些山里的神仙老爷施救么? “哈。” 吴玫笑了一声, “要是真这般做了,你们东方要是愿意来还好,不愿意来的话,怕还要怪我们玄门妖言惑众鼓噪人心呢! “更何况,除魔卫道之事,我玄门何须外求?有云来这般义士主动来此,我们自然好酒招待,欣喜之至,若旁人不来,玄门自一力担之! “云来,依我看,都广之野四周的大山,不光对于凡人来讲是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似乎,对于东方仙道而言,也是难以逾越呀!” 听着吴玫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话,程心瞻也只能黯然受之。 是啊,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当听说一个人的坏话久了,自然就认为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却不知,人从来都不是可以这样简单被定义的。 东方道门担心玄门会入侵东土,自己则担心峨眉要侵吞庆州,可实际上人家正眼都没往东方瞧一眼! 人家在乌江口立剑阁,还在防备东道趁着蜀人杀魔拓地的时候在背后偷袭呢! 蜀人西进,气吞万里,就怕等到哪一天,西康、吐蕃、西海这些地方都成了玄门之土,东方还依旧在讲着什么中原博大、江南富庶! 双方的成见与敌视竟然这般深! “云来,我是说东方山里的那些大教老爷,自然不是说你的。” 吴玫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言辞有些锋利,这里当下又没别人,云来又是东方庆州出身,可别闹了误会。 程心瞻苦笑一声,只道, “还没到吗?” “到了,你看,那就是。” 吴玫手指了一下,程心瞻一看,前方有个湖泊,像个眼睛的形状,但是因为上面飘着青灰色的雾,所以湖水的颜色和湖雾里隐藏的东西看不分明。 至于湖边上的寺院倒是清晰可见。 两人当空悬立,远远看着。 “我来攻过两次,那魔僧起了防备,现在不在寺里,就躲在湖心。” 吴玫说。 “那些凡人呢?” 程心瞻问。 “凡人在寺里,他们受不了湖上的寒雾的,不过这湖上的雾被魔僧祭炼过,只要一个动念,便会蔓延到寺里,收割凡人的性命。 “上一次我来,就是被他用这招逼走的,所以如果要杀魔,就必须要一击必中。 “我的剑霞声势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霞光进入寒雾后速度骤降,而上次你我酒席切磋,云来用一点火星破我的霞幕,让我印象很深,你的剑有急速,而且防不胜防,所以请你来试一试。” 程心瞻闻言点了点头。 “云来可有把握,或者说可需要我配合做什么。” 吴玫问道。 程心瞻想了想,便道, “要不你再与他过过手,我想看看他的反应能力,也看看他的皮肉结不结实,等他恼了,要以凡人性命相要挟的时候,你再退出来。这些魔头既然要圈养凡人试法,不到最后关头,也定然也不会随意打杀的。” 吴玫点点头, “好。” 于是,程心瞻站立不动,吴玫则是祭出了她的飞剑。 这是一团霞光。 程心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问道, “道友这是把飞剑从有形炼到了无形?不知是第几轮了?” 吴玫闻言很惊喜,说道, “云来果真精通飞剑,除了我们蜀中玄门,外面的很少有人知道“有无形”炼法,至于是第几次,云来却是笑话我了,自然还是第一轮。” 而程心瞻之所以知道并会运用,自然也是来自于《疾急剑经》,投剑山的飞剑炼法还是有法剑术的影子在,主要是在经脉以及黄庭丹炉中游走运行,以法力和罡煞打磨。 “我的飞剑名为“孤鹜”,云来看好了。” 吴玫说着,身化剑光而去,而那把“孤鹜”飞剑更是化作一道璀璨流霞,仿佛星陨,直往寒味湖中激射而去。 “遁!” 看着吴玫远去,程心瞻捏印念咒,风一吹过,他便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原地。 霞光向来高悬于天,但此刻,却有一片霞光却如瀑如雨从天而落,霞光落得极快,与天地灵气相撞,又燃起火来,像是陇右一带夏日雨后的火烧云,仿佛把天都要烧出个窟窿。 在这漫天的火霞流云中,又有一道极为凝实的赤橙色耀眼剑光,若不细看,在火霞的掩映下难以发现,可一旦看见了,便会惊诧于它的光茫,再也挪不开眼。 就像是在落霞下的湖面,波光似火融金,有一只孤鹜在湖上的波光霞光中飞行。 这与剑器有关,与剑法有关,与剑主也有关,吴玫一出手,便是这样的声势。 霞火就这么从天而落,仿佛流水,那下面的寒湖反倒似个冷下去的炭,泛着青灰色,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火霞浇个透灭。 不过这寒湖真要这么简单,也就不至于让这火霞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了。 就在火霞浇灌而下的时候,那冷炭仿佛被霞风吹去了面上的灰,陡然燃起汹涌的火焰——那是青蓝色的寒雾升腾而起。 “呲——” 霞光寒雾相交,真就发出水火相激时才有的声响。 “你这母夜叉!怎地又来了!” 紧接着,寒雾中响起一道喝骂。 “你奶奶想来便来!” 吴玫毫不客气的回应着。 而寒雾虽然能阻隔霞光,却阻拦不了那只孤鹜,孤鹜从霞光中飞出,飞进寒雾里,刺向骂声的来源。 那魔僧也有兵器在手,马上便听到寒雾里有叮叮当当一片声音传出来。 而当响起的不是利刃入体声,而是金戈相交声时,吴玫已经知道,这一次的出手又是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因为火霞来自于自己的法力,但寒雾却是来自于湖中万年不化的冰川,人力有尽时,冰川却没有,而且火霞飞剑在寒雾中杀敌,速度只会越来越慢。 缠斗自己虽然不怕,自己也有耐心等待魔僧出错,可是仅在咫尺的数百凡人性命,却只在魔僧的一念之间。 但是吴玫也没有放弃,她仍旧全力操控着飞剑与魔僧相斗,希望这能让云来找到这魔僧的弱点。 “母夜叉,你想玩,和尚可不想跟你玩,你再不退走,我便要杀人了,一个一个杀。” 两人相斗没多久,魔僧便失去了耐心,在叫唤着。 为了不让魔僧心急做错事,吴玫的飞剑马上就慢了下来。 也这在这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 在康西,每时每刻都在刮风,这风虽然冷冽,但是寒雾和火霞都是仙家手段,岂会被一阵风所动?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道不知从来刮来的风,真就掀开了纠缠的寒雾与火霞,露出了深蓝色的湖面,以及湖心浮冰上的那个魔僧。 魔僧很瘦,青面光头,操控着一个银杵,在与吴玫的飞剑争斗,叮叮当当声连成一片。 有风吹进来,魔僧自然有所警觉,他四下张望着,却只看见了无形无相的风,风里裹挟着雪沫冰屑,就是康西最常见的风,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 然而,这个魔僧修行“寒热观”多年,终究是有些用处的,彻骨的寒雾让他的念头极为清明,他立即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即将降临。 他身下坐着的浮冰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在飞快的化开,他的身体在往下陷,似乎是想藏到这块冰里面。 转眼间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陷进冰里了,仅剩一个头在,他高声叫着, “无论来者是谁,速速退去,否则整个庙里的凡人都要死!” 他似乎不像是在说笑,寒雾已经在向湖边的寺里蔓延。 不过就在他的脖子即将没入寒冰里的时候,风里忽然闪过一点寒芒,像是月夜下的秋水那般明亮,那般清冷。 “咕咚。” 魔僧的头颅突然从他的脖子上掉下来,在浮冰上滚着。此刻,他的半截脖子则是随着身体彻底没入冰块之中。 “寒雾如果进寺,我就烧掉你的元神。” 风里紧接着传来一道比剑光还要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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