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卢克的自吹自擂，威伦也没有生出疑心。
毕竟案发时，他正好在附近巡逻，也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虽然没有携带专业的拍摄设备，但刑事照相最要紧的，就是时效性。
威伦在仔细比对过照片后，得出了结论：“从这些照片上看，当时确实发生过很激烈的搏斗，这些花瓶被打碎后产生的碎瓷片，可以轻易划伤人的皮肤，这也是刑事组没找到凶器的原因所在。”
“嗯。”卢克点点头：“当事人右手有割裂伤，伤口与现场发现的其中一块瓷片基本吻合。”
威伦的目光落在艾莎已经包扎好的右手上，人只有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才会不惜伤害自己也要阻止对方。
“威伦警长，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排除谋杀了？”
罗伊直接问到了关键点，杀人这事肯定是洗不清的，他也用不着避讳。
威伦很严谨地回应他：“尸检报告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只是推论，还有，你不要再随便插话了。”
罗伊当然知道他是没资格说话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审讯，不是小孩过家家。
警察问话，当事人回答，一问一答，就这么简单。
这场审讯持续了很久，光口供就录了十几页，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艾莎也在罗伊的鼓励下，变得越来越适应，从最初的严重怯场变得对答如流。
审讯结束后，威伦打着哈欠站起身，给罗伊两个选择。
第一，恢复自由身，等到下一场审讯时，再回到警务局配合工作，
第二，以妹妹年幼为理由，主动申请留下来进行照顾，同时也要丧失行动自由。
这个规定还算人性化，但只针对一些特殊情况。
罗伊自然是选择了后者，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这，他根本放心不下。
沙巴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在临走前留给罗伊一个骇人的眼神。
罗伊看得出来，这家伙一直在找口供里的漏洞。
这种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杀招，一下置人于死地那种。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留在审讯室里的卢克才长出一口气。
“罗伊，你提交的证据很关键，基本可以断定你妹妹就是正当防卫。”
卢克说完，却又忧心忡忡道：“现在唯一对你妹妹不利的，就是年龄问题，12岁以上和12岁以下，面临的完全是两种结果，哪怕只差一天，都会影响到最终判决，这个你应该明白吧？”
“当然。”
罗伊怎么可能不懂，如果未满12岁，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撑死被送到工读学校，强制你接受教育。
如果已经年满12岁，就得被送到少管所服刑，那地方就是人渣养成基地，以妹妹的性格得让人欺负死。
“所以我在你来之前，就跑了趟户籍科，结果正好遇到沙巴克从里边出来。”
得到这个情报后，罗伊心凉了半截。
巴国法律规定，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可以由监护人代办未成年人身份证。
但对于贫民窟的孩子来说，这玩意儿办了也没用，还要交300卢比的工本费。
不如等到16岁成年时，再办理永久身份证划算。
这就意味着艾莎的身份信息，只有电子档案。
而电子档案在警务局内部，是可以进行篡改的。
尤其是对于沙巴克这种掌握实权的人来说，只要他想，把艾莎的性别改成男孩都不成问题。
“罗伊，你先别着急，也有可能是碰巧了。”
看到罗伊面露难色，卢克立刻解释道：“户籍科在警务局属于独立部门，除非当事人提交书面申请，否则谁也没有权利修改身份信息。”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罗伊知道卢克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他。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较量刚一开始，就来了手釜底抽薪。
这样就算所有的调查都对艾莎有利，他也可以拿年龄当借口发起指控。
毕竟正当防卫再往前走一步，就是防卫过当，这两者的关系很微妙。
正当防卫是完全不承担刑事责任，防卫过当则是减轻或免除处罚。
“算了，别想了罗伊，折腾一晚上，你不饿妹妹也饿了，我去给你俩买点夜宵吃。”
卢克拍拍罗伊的肩膀，转身往门外走去。
现在这个点，伊斯兰堡大部分的店铺都关门了，更不可能有饭馆还在营业。
要想买到吃的，估计只有到使馆区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
那地方治安好得很，全天候有军警驻守，毕竟住在那的，都是各国参赞和外交官。
等了将近40分钟的时间，卢克才带着一大兜东西赶回来。
里边有桶装泡面、火腿肠、饼干、牛奶、巧克力、膨化零食、矿泉水，甚至还有一次性的洗漱卫生用品。
罗伊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虽然带点玛莎拉的味道，不过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这些都是给妹妹买的，你别偷吃啊罗伊。”
卢克还把零食特意挑出来，全都摆在艾莎的面前。
他很了解小女孩的心思，吃零食是能改善心情的。
罗伊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一边嗦面一边说道：“钱包掏空了吧？你把结账单给我，回头我给你报销。”
“瞧不起谁呢，真拿哥们儿当穷鬼了？”
“拉倒吧，就你那点工资。”
罗伊倒不是嫌弃卢克赚的少，而是这堆东西确实不便宜，没理由请人家帮忙还白吃白喝。
“回头再说吧，你先吃着，我去给你搞两套被褥。”
罗伊也不跟他客气，朋友就是这时候用的，要是推三阻四的，反倒显得很假。
审讯室里就一张床，是供嫌疑人休息用的。
要是小妹还能凑合挤一挤，艾莎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所以罗伊决定打地铺。
“哥哥，睡地上会着凉的，你身体才刚好，要不咱俩换换吧？”
艾莎见他在地上铺床，鼻子突然酸酸的。
她记得爸妈在家的时候，家里连睡觉的地方都很紧张，也没有多余的棉被。
夏天还好说，等到冬天的时候，兄妹三人只能挤在一个被窝里睡。
每次早上醒来时，被子早就被她跟妹妹抢走了，哥哥只能像埋土豆一样，把自己埋在干草堆里。
现在，仿佛那熟悉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睡你的吧，你哥我没那么金贵。”
罗伊往地铺上一躺，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艾莎刻意背过身去，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