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理都懒得理他,冷漠地瞥了眼矮他一个头的万业民,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指。
“噼里啪啦”的响声听着很有节奏感。
再加上那居高临下的架势……
和这位卓先生打过交道的一些宾客们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步。
阿禄倒是没什么行为上的反应,只慢条斯理地扶了下镜框,稍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万业民脸色黑了下来。
左珏并不意外这两位下属的选择,稍一挑眉,“万先生是家住海边还是得了失心疯,亦或者,是去医院逛了一圈结果把脑子也丢在手术室了?”
“有些人风言风语的听多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俊朗淡漠的男人半敛着眼,满是嘲弄地总结道。
这一下,万业民的脸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的铺子,五颜六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更好看了。
被完全无视掉的大师也不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他比直接被点名骂的万业民情绪反应更激烈一些,沉声道,“这位先生……”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左珏淡淡打断他,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激得这位大师忍不住抖了一下身体。
那个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三两下地击溃了万业民营造出的场面,左珏给阿禄丢了个眼神,“去和谢先生说一声吧,就说……这里混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声暗示,啊不对,是明示听的一旁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到一块去的人对视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地滑过一抹打趣。
好会说话的左先生。
“万业民也是蠢。”有人不屑,“真当左先生是他那种别人说一两句就能被钓上钩的蠢货?”
“况且先前的矛盾未解,现在又来装一副好人样。”另一人嗤笑,“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不巧,阿武与阿禄也这样想。
还不等阿禄叫保安来,阿武直接像拎鸡仔一样,左右两手一边抓着一个人的领子,薅住衣服就拽着两人向门口走去。
万业民哪想到这人会这么突如其来的不讲武德,反手想去挠阿武叫他放自己下来,但整个人上蹿下跳的,却更像一只滑稽的猴子。
“左珏,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敢这么对我们这些老前辈,也不怕雷劈糟报应!放我下来,我可是你们谢先生亲自请来的客人!这就是你们对客人的态度吗!”
气急败坏的怒骂不绝于耳。
——但这听来却更像是一种嘲讽。
一种,对他只有“辈分”倚靠,只能用嘴巴来宣扬自己的伟大的嘲讽。
有坏心眼的拿出手机抓拍了几张,接着装作不经意的,发给了几个大嘴巴的人。
和恼羞成怒的万业民相比,那个大师这时反倒是冷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得多了,早磨练出了经验。
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左珏和洛南烛的眼神就像是成熟的大人在看着一对顽皮的孩子,“左先生,迷途知返……”
“一个坑蒙拐骗、失手杀了人逃脱至今的杀人犯劝别人迷途知返?”骆冬冷不丁地说道,语气嘲讽,“哪来的脸?”
众人:!
什么东西!
“杀,杀人犯?!”
在场众人下意识倒吸了口气,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虽然从这行来看就知道这大师指不定干过什么“谋财”的活,但没想到——这“害命”他也熟啊!
有人喃喃,“万业民tm真是真的胆大啊!”
敢踩在法律红线上玩?!
那大师面色上迅速闪过一抹惊恐,但快得又仿佛是一种错觉,“你个小孩子竟然乱造谣!”
骆冬冷笑,跑到他面前拿出手机晃了晃,“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搞事但拿不出证据,看清楚了,这个富根生是你吧?潜逃十二年,真这么害怕也敢来这儿坑蒙拐骗!”
“等着吧,我已经报过警了,希望你在铁窗泪的时候也能保持这副咬死不认的样子。”
大师“哼”笑了一声,死鸭子嘴硬,“这人哪和我有半点像,倒是你,报假警也不怕被跟着抓进去,你还未成年吧,少管所可不是……”
“池塘边的第三棵树下。”
骆冬凑近他的耳朵,微不可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大师的脸立刻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呈现出如雕塑般的死白。
不!
怎么会有人知道!
那件事的知情者……明明都死了!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大师的牙齿开始上下打架,整个人像是落入冰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猛地,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小孩的眼神像是一把手术刀,毫无感情地剖开了他的伪装和皮囊,把那颗脏污的心与真相,完全展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下。魔鬼。
他是魔鬼!
窒息的感觉如无数只触手,涌入他的咽喉中,把一切反抗的字眼都堵在了缄默里。
这本该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但骆冬并未发现,特意停下脚步方便他动作的阿武,此时抬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那句点破的真相让大师陷入了无穷的恐慌中。
见骆冬没有后续动作后,阿武又沉默地拎起两人,继续向门口而去。
得知消息后匆忙赶到的谢先生对阿武说了声谢,然后让保安把这位本该呆在外围但不知怎么溜进来的万先生和他带来的客人一同“扔了”出去。
“实在抱歉,左先生。”谢炳耀满含歉意,“侧门那个保安收了点东西,就把这人给放进来了,让左先生和左夫人遭受惊吓是我谢家的不是,老爷子特意嘱咐我稍后送上一点赔礼,还请两位收下。”
洛南烛其实不是很想要这些东西,但这时插言未免也明显了些,便只无声地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其他动作。
左珏稍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谢家的赔罪。
但那双蓝眸却依旧沉着,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海。
万业民带来的闹剧渐渐平息。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有同行的只瞧左珏的脸色便知道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算了。
机灵的随便找了个角落,摸出手机开始疯狂联系公司精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们这次一定要抓紧机会,抢在其他几个前头把“祐为”这块蛋糕给吃下来。
俗话说,一鲸落,万物生。
这祐为在美妆界的体量虽然比不上鲸那么夸张,但也是一块有份量的蛋糕啊!
能多吃一点当然是要多吃一点。
毕竟这年头……可没人会嫌弃自己钱多。
沈家一行人来到大厅时,所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有人忙得“满头大汗”的景象。
沈南舟有些好奇,还没去打听,端着盘子看了个现场的叶子胥就不请自来地攀上了沈南醉的肩,手脚并用、表情丰富地把刚刚发生的事给沈家人演了一遍。
末尾,叶子胥不理解地摇头感叹道,“左先生那话真没说错,这万业民到底是失心疯还是哪根筋抽了?敢那么对人家说话?”
“他和自家老婆互殴的时候把脑子撞了?我爸都不敢这么去挑衅人家南泽……竟然还指着别人老婆骂,666,我只有一句"respect"和"salute"。”
沈南醉听完,顿觉反感,“说人家女士命不好?他是不是太没有风度了。”
沈南舟有些无语地看了自家这又抓错重点的小弟,“……你倒是有风度。”
沈南醉眨眼,“昂”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让沈南舟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沈南舟(惆怅):总觉得他的阴阳怪气还是会被他听成夸奖:)
真怕他会爽死啊(;一_一)
沈鸿云将两个儿子的互动收入眼底,同情地拍了拍长子的肩。
而相比“万业民的胆大妄为”,沈蕴和文沅如更关注的,其实是那位被批了命说是“命薄”的女士。
两人偷偷向左珏他们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从人影的缝隙中,窥得了一两点姝丽。
那女子实在出色,见之忘俗,饶是身为同性也难以抵御。
文沅如叹了口气,表情中满是厌恶,“那些封建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把它搬到台面上,明明都是些编造的谎言,为了给自己找借口对无辜女性下手,简直可笑。”
古往今来的,多少女人为了一个八字被折磨得惨无人样。
新时代来了,却还是有人言辞振振把它们奉为圭臬……
真是脑子被老婆婆的臭脚布缠了!
沈蕴也是相同的反应,而许是因为年岁相近,她便更能体会到那些话的恶毒。
这个圈子,其实还在讲着所谓“八字相合”的。
只是随着话语权的转接,那些老人不再活跃,变得……不那么明显而已。
但事实上——还是讲着的。
最浅显的证明就是——沈蕴有个算是门当户对的未婚夫,而这个未婚夫,正是沈家老爷子当年和那一家订下的,缘由就是那“八字相合,天生一对”。
知道沈蕴并非沈家女儿后,那家也没有说要上门退婚,仿佛认定的就是她这个人一般
——令人感动。
可事实,如果不是他们冲着她的八字的话,沈蕴觉得……自己可能会更开心些。
她和未婚夫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在听到他妈妈那样的话后,沈蕴突然就茫然了起来。
因为她分不清,她的未婚夫对她好,究竟是只图她这个人,还是……只图她这个人。
这样一对比,沈蕴对被直说是命不好,但却有丈夫坚定信赖和维护的左夫人莫名就羡慕了起来。
至少……她的未婚夫,肯定不会像左先生那样坚定。
这样一想,沈蕴本来因为家人并未和自己生出间隙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些。
文沅如似有所觉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沈蕴腼腆一笑,道,“……没事,妈妈。”
沈南舟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左夫人有些好奇,听叶子胥聊完后,下意识抬头顺势看了一眼。可惜,人影攒动,灯光朦胧,他并未看个真切。
不过对于这位受了无妄之灾的左夫人,他心底还是升起了几分同情。
而被谈论着的左夫人,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可怜”。
洛南烛戳了戳旁边不知在生什么闷气的丈夫,无奈道,“我又不在意,秋秋便只管让他说去吧。”
反正不过一个痴人说梦的傻子而已。
她对这种犯上头的蠢货未免太慈悲了。
左珏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小沉浸在“哲学”中,自家夫人对大部分人都抱着一股宽容的态度。
这并非是因为她圣母或者软弱可欺。
只是因为心性强大的,并不会在意外界流言蜚语而已。
那来源于一种俯视的傲慢。
——就像是人不会在意草履虫怎么骂人一样。
可小九给自己设定的“容忍界限”未免太高了。
左珏不悦地在心里想着,诅咒和辱骂就不算冒犯吗?
要不是时代变了,他非得拔下他们的舌头教教这些人什么叫祸从口出。
杀意随着情绪蔓延。
阿武与阿禄对视一眼,内心苦笑。
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抓着先生的领子让他清醒点。
他们知道您生气,实不相瞒,他们也很生气。
但您不是要在夫人面前保持“正人君子”的模样吗!
杀意这么明显,您真不怕夫人起疑?
那“合法持枪”和“持枪合法”可是两个东西啊喂!
不过阿武中途又想了想刚刚自己听见的那句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之后先生和夫人要是争起来,还说不定谁理谁亏。
阿武(老实):毕竟就从咚咚那句话来看,感觉夫人这边……也不算什么简单的人啊。
被盖上“不简单”印戳的洛南烛,“……”
直觉系,果然是一切阴谋诡计的克星啊。
还有,她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
在那大师和万业民出声后就悄然拨动了他们命盘的洛南烛万分无奈,对着丈夫委婉地表露着“你这样温和不行”的眼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洛南烛(为难):她该怎么告诉秋秋她不生气……完全是因为她已经用其他的方式报复回来了呢?
(*´罒`*)
玄术师可不是一群好惹的。
虽然因为律法的存在,他们这些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人已经是收敛了不少,但……敢指着一名玄术师的鼻子骂,就算是黑白无常来了都得说一句“牛”和“傻b”。
风水这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凡一点被动了,要的可就是命。
而他们这群玄术师,最不缺的——就是动那一点点的手段。
也就是这几年玄学式微,上面下了死命令不得把这些东西透露出来,否则就四九城这些世家的底蕴来说,洛南烛的存在是想瞒也瞒不了。
毕竟,“起手生,落子死”的改命本领……可是一些人梦寐以求的。
不过外地人左珏显然不知道这些。
他严肃地看着妻子,沉声道,“他们该得到一点教训。”
所以就算是小九你劝,他也绝对不会手软的(严肃.jpg)。
洛南烛轻笑,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也没有拦你的意思。”她无奈,“就算是泥人,被那样说,火气也要冒三分。”
更何况她还不是呢。
左珏确信了下她的态度,满意地抱着她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手段太温和以至于有些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洛南烛极少过问他事业上的事,听了这话,也没多想,道,“那要不这次你狠一点?”
“不过还是尽量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吧。”她补充道。
出来讨生活,谁都不容易。
左珏“嗯”了一声,他不是那种喜欢迁怒与连坐的,要报复……那肯定还是直接从正主下手痛快。
心思百转,他蹭了蹭洛南烛的肩,“小九最近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或者,有什么喜欢的?”
嗯?
洛南烛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但也没多想,答道,“上次偶然看见了银河星空的灿烂,还有很多玫瑰的芬芳,感兴趣的……可能在想一点关于生活浪漫具象化的话题吧。”
浪漫具象化吗……
左珏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那它的名字,就取作"连理"吧。”
阿禄知道这话是在和他说的,稍稍低头表示知晓。
骆冬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骆冬:那啥……姐夫的意思,应该不是祐为被收购后,要更正的名字是“连理”吧?
哈,哈,哈,哈,应该……不是吧(抹汗.jpg)
他很想这样认为,但瞥了一眼阿禄的手机,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计划和人名后,骆冬就觉得自欺欺人,委实是有些难度。
原来,建立一家新公司,对有些人来说,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啊(感慨.jpg)。
洛南烛可不知在那两秒里,自家丈夫又开拓了什么其他的产业。
安抚住闷闷不乐的丈夫后,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她又回味过来一点荒唐,“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被催生,竟然是发生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
“也是有趣。”
两人暂时没有什么血缘的父母在上,洛甫洵又是个三天两头见不着影的,这被催生嘛,老实说当然是头一回。
左珏却没有她这几分“看自己戏”的悠然,心中对万业民再添了几分厌恶后,他不乐意把话题再停留在不开心的事身上,便刻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小九这是……在怪我不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