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宝忽然想到童爷那群人,如果江湖好汉都能参与这件事,帮助南方军摸上碉堡,两三个人就顶得过十几个士兵,这些江湖高手擅长于近身搏斗,只要扭住日本鬼子的脖子,他们就像待宰的鸡鸭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那个女人,欲言又止。
因为他明白,童爷那种人见钱眼开,如果没有足够的酬金,那些人才懒得参与,还不如在大观园教几个徒弟收学费,来得更容易。
“吴小宝,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磨磨蹭蹭。”
吴小宝点点头,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个女人紧锁的眉头突然展开:“很好,我怎么忘记了,可以调动济南本地的江湖高手参与,济南可是个武术窝子,从北平到上海,好多高手流落在济南,既不能到上海去赚大钱,又不能回北平去继续修炼,全都留在济南,把这些人找出来,我的人手就没有问题。”
吴小宝提出自己的顾虑,那个女人猛的挥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古人教给我们的道理,再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凭什么帮你,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南方军有的是钱,自己开动印钞机,要多少有多少,吴小宝,你算是提醒了我,我们从外边来,完全忽视了济南当地的武术名家。”
吴小宝提到童爷的名字,那个女人点头:“我知道了,在这方面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现在你走吧。”
对方的逐客令来的又快又生硬,吴小宝站起来,满脸都是尴尬。
他本来就没想过从这个女人这里得到什么,所以走的也干脆,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
他走出来,那个女人立刻关门,招呼那些人商讨对策。
吴小宝一个人原路返回,走到北大槐树茶馆门口的时候,突然苦笑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底在干什么?恐怕自己贡献的对策,那个女人也不会告诉别人,都是人家自己的主意。
他挠了挠头,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他一路往东来,走到大观园门口,突然看到童爷带着几个徒弟,喝的满脸通红,东倒西歪从南面过来。
“吴小宝,站住,站住。”童爷叫了一声。
他的徒弟立刻跑过来,拖着吴小宝的胳膊,把吴小宝拉过去。
“吴小宝,我知道你是薛先生的人,怎么样?请你喝两杯,跟你聊聊明湖擂台赛的事。”
童爷满嘴都是酒气,直喷到吴小宝脸上。
他的那几个徒弟下手很重,抓的吴小宝的胳膊生疼,又挣脱不开。
“童爷,其他事情跟我无关,我就是个跑腿的,这些大事我不想听,也不够资格商量,还是放我走吧。”
童爷哈哈大笑:“小宝,你是薛先生跟前的红人,别推辞了,我就知道,他把你带到泺源公馆,培训重用,别人羡慕都来不及。现在跟我走,带你找个地方喝两杯。”
吴小宝身不由己,被这些人拖拉着,走到大观园北边的一个小胡同里,进了一间披红挂绿的小院子。
院子里飘着脂粉香气,吴小宝立刻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个暗娼之所。
他们进去,两个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人,立刻拖住了童爷,娇滴滴的嘘寒问暖。
有人摆上酒菜,童爷拖着吴小宝入座,其中一个女人立刻坐到了吴小宝旁边,给他端酒夹菜。
吴小宝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这种场合,一旦说错了话,恐怕就要惹来杀身之祸。
“小宝,告诉我,薛先生想要多少钱?明湖擂台赛摆开,肯定是大赚特赚,我们五五分账,还是四六分账?薛先生有没有说过?”
吴小宝连连摇头,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至于童爷要不要向薛先生上供,那都是人家的事,跟他无关。
“童爷,关于明湖擂台赛我一概不知,薛先生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在我面前一个字都没提,所以你问我也是白搭,一问三不知。”
童爷端起酒杯,向吴小宝指了指:“我们痛痛快快喝一场,不醉无归。酒后吐真言对不对?小宝,你放心,只要你跟着薛先生,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吴小宝从来没有想过,从明湖擂台在里面弄钱,再说了,薛先生的确是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一切事情交给童爷,至于办得好不好,都是童爷的事,有没有功劳也是童爷自己担着。
吴小宝早就看透了,童爷这种人满身散发着铜臭气,刮地三尺,就算是泥胎,身上也得刮下三两斤来。
这种人的确是济南的败类,过去吴小宝从未这样觉得,是因为没有接触,通过明湖擂台赛,吴小宝就看到,很多济南的江湖人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
童爷连干了三大杯,醉的眼睛都睁不开:“小宝,告诉你,这一场明湖擂台赛,我们怎么得弄几万大洋。再说了,日本鬼子那里还有金条,有本事的人打败日本鬼子,就能赢得奖金,你放心,我不会让日本鬼子得意太久,他们以为中国江湖人不堪一击,肯定会提高酬金的数额,要求大江南北,六十三省的英雄好汉前来打擂,到那时候我会告诉他们,奖金提高十倍,再派高手过来,一股脑把日本鬼子打个稀巴烂,把奖金带走,你说这个计策妙不妙?明湖擂台赛不过是探路石,让日本鬼子麻痹大意,最后吃个大亏,哈哈哈哈……”
童爷得意扬扬,又干了一大杯。
吴小宝眼前一亮,这才明白童爷用的是什么计策,只不过是将欲取之,必先预之。
先让日本鬼子尝到甜头,打遍北方无敌手,有了骄横之气,盲目提高奖金数额,童爷再推波助澜,到时候第二次明湖擂台赛,就能让日本鬼子全部阵亡,拿到所有奖金。
吴小宝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童爷,你真是高,这种计策神仙都想不到,只有你这种老江湖才能布下圈套,让日本鬼子吃大亏。”
既然童爷是这种想法,吴小宝对对方的鄙视就轻了一层,因为他知道,童爷这样做,等于是对日本鬼子给予严重打击,日本鬼子措手不及,丢钱丢人,到时候就在全国形成一个巨大笑话。
童爷用这种方式抗日,自己不吃亏,又赚了名声,到时候肯定成为绿林盟主。
吴小宝倍感惭愧,他觉得自己在这些老江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人家想的事情无比深远,计策一环套着一环,而吴小宝只知道打日本鬼子,不能向日本鬼子低头,这种宁折不弯的想法,真的太愚蠢了。
童爷又喝了一杯,醉醺醺的指着吴小宝:“年轻人,你要想在济南这块大码头上混下去,考虑的事情还多得很呢,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年轻气盛,一腔热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大不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告诉你吧,人头落了一切成空,我的很多师爷辈的英雄们,为什么一个都看不见了?他们在长城,在长沙,在武汉,跟日本鬼子决一死战,结果如何?大炮一响,全军覆没,只知道正面迎敌,那有什么意思?中国人之所以能够传承百代,那就是因为有智慧在脑子里面,如果跟鬼子打仗,不动脑子,那跟恶狗抢食有什么区别?”
吴小宝越听越是佩服,童爷在他眼里高大了很多,就像关帝庙那跟神像一样,高不可攀。
“童爷,你真是了不起,过去从来没听你这样说过,我还以为你向日本鬼子低头,就是为了赚钱,看起来薛先生把一切交给你,真的是知人善任,佩服佩服!”
吴小宝抱拳拱手,他明白自己看错了童爷,倍感惭愧。
两个女人轮番倒酒,吴小宝也喝了两杯,顿时觉得晕晕乎乎起来。
“小宝,你以后跟着薛先生好好干,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我赚了钱少不了你那一分。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要告诉外人,如果薛先生问起来,你可以说,那可是我的精心制作,如果传给外人,计划泡汤,酒水也赚不到钱了。”
吴小宝点头如同捣蒜一样:“童爷,请放心,就算薛先生问起来,我也一问三不知,这是你和薛先生之间的生意,你们做的好我就在旁边鼓掌欢迎。”
吴小宝觉得自己这一次遇到童爷,总算是开了眼,过去对于童爷的所有偏见一扫而空。
童爷喝到最后,一头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
吴小宝赶紧告辞出来,他可不想卷入这些事,至于童爷怎样花天酒地,那是人家自己的享受。
吴小宝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出入烟花柳巷,都不会对这些妖里妖气的女人扯上任何关系。
童爷的徒弟守在门口,立刻把吴小宝拦住:“各位,童爷喝醉了,在里面休息,他让我先走,不信你们去问他。”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不知道真假,只好让路。
吴小宝离开了那个院子,脚下轻飘飘的。
觉得童爷这些人真是了不起,济南的江湖好汉深不可测,他以前对这一行了解的还是太浅了,顿时觉得自己满心惭愧,以后跟薛先生要学的地方的太多了。
他喝了酒,走到普利门的时候,满嘴喷着酒气,日本鬼子的哨兵过来草草搜身,就放他走了。
吴小宝一边走向芙蓉街,一边内心觉得,济南还是很有希望,童爷这种人赚钱的同时,也没忘记打击日本鬼子,总是要让日本鬼子吃大亏。
由此,他更佩服薛先生,看人的本领真是一流,让童爷来做明湖擂台赛,肯定不能让日本鬼子赚便宜。
进了泺源公馆后门,吴小宝径直走向厨房,想不到薛先生就在他房间里,正坐着看书。
吴小宝一头闯进去,酒意顿时一扫而空。
“薛先生,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回来晚了。”
薛先生轻轻的摆了摆手,放下那本书:“小宝,我有一件事突然想告诉你,就在这里等你,以后出去,要告诉三个厨子自己去了哪里,不然的话日本人问起来无法交代。现在日本货台上货物转运频繁,需要很多工人,我知道你在芙蓉街还有很多朋友,不妨让他们一起到货台去干活,反正现在日本鬼子给的工钱是双倍,你觉得呢?”
吴小宝没听懂,眨巴着眼睛,看着薛先生。
薛先生重复:“你到芙蓉街,把你过去的小兄弟们都找出来,组织一支工人运输队,到货台去干活,你不用亲自动手,到时候拿人头费,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