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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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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我是来吊丧的,也是来救江东众人的。要不,学学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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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 声乐袅袅,舞女婀娜。 周瑜和刘标的席位间隔颇近,频频向刘标举樽敬酒。 酒至半酣。 周瑜佯装醉意在眼: “听闻孟临贤弟曾在彭城遇刺,刺客是袁术派去的黄巾贼张闿。” “张闿本欲刺杀孟临贤弟,不知为何又放弃了行刺,更是向孟临贤弟泄露了袁术欲犯徐州的情报。” “不知这传闻,是否是真?” 刘标心中惊讶。 竟连这种陈年旧闻都刺探到了。 果然宴无好宴! 刘标的眼中也有醉意:“张闿虽然是刺客,但也是有良知的刺客。” “昔年,张闿不忿曹操兵屠彭城,毅然决然的违背了陶谦的军令,将曹嵩一家杀死在破庙中。” “虽然曹嵩的死给了曹操再伐徐州的理由,但张闿的义也令人钦佩。” “杀了曹嵩一家,张闿自知闯祸,就去了寿春投奔袁术。” “袁术一听曹嵩一家被张闿杀了,这心中一高兴,就将张闿养在了寿春。” “后来我在彭城组织流氓开荒垦田、传授农术,让荒凉的彭城逐渐恢复了生气。” “屋舍俨然,良田美池,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老少,怡然自乐,堪称人间仙境。” “不曾想,袁术这厮嫉妒我为流民打造乱世桃源,竟然派遣张闿来行刺我。” “当时我每日都在田间讲课授术,张闿也在其中。” “张闿听了三日,见我是真心为了彭城百姓,放弃了刺杀我的想法;又不忍彭城百姓再遭袁术屠戮,告诉我袁术欲犯徐州的情报。” “张闿,真义士也!” 周瑜猛的将酒樽往桌上重重一砸,酒水都溅射到了桌上:“张闿也配称为义士?” 刘标故作讶异:“公瑾兄跟张闿有私仇?” 周瑜自知失态,扯谎道:“不瞒孟临贤弟,我在寿春时见过张闿。” “此人一身匪气,又不敬贤士,自恃有袁术撑腰,骄横跋扈。” 刘标佯醉轻笑:“公瑾兄乃是江东名仕,怎也会有俗士儒生的傲慢?” 周瑜蹙眉:“孟临贤弟,你这话是何意?我怎就傲慢了?” 刘标举樽敬道:“公瑾兄莫要怪我无礼。” “这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即便是昔日西周的姬叔旦,也会因为流言而恐惧,王莽在篡位前也是毕恭毕敬。” “假如姬叔旦和王莽死得早,姬叔旦会被史书记载为"逆臣",王莽也会被史书记载为"忠臣"” “判断一个人的真伪,不可仅仅只看一时的表现就妄下结论,否则会被表象迷惑。” “公瑾兄只因张闿在寿春不敬贤士就断定张闿不是义士,跟俗士儒生的傲慢,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非张闿告诉我袁术欲犯徐州,我也不能从容的部署兵力御敌于外,也不能让彭城乃至徐州的百姓免遭兵祸。” “以此功来论,张闿难道不能被称为义士吗?” 周瑜心中有气。 刘标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想到张闿是刺杀孙策的刺客之一,周瑜这内心的情绪就不太稳定。 周瑜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按捺内心的焦躁,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孟临贤弟感激张闿的大义,就将张闿养在了身边?” 刘标大笑:“公瑾兄,莫要戏言。” “我虽然认为张闿是个义士,但也不会傻到会将一个刺客养在身边。” “不仅如此,我还对郡国诸县的缉匪都尉下了令,通缉张闿。” 周瑜惊讶:“这又是为何?” 刘标放下酒樽,正色道:“治州理事,唯有赏罚分明,才能上行下效。”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杀人夺财的匪类,不论有何等理由,都当论罪诛杀;冒死传讯的义士,不论是何出身,都当论功行赏。” “我受了义,不能负了义,故而我放张闿离开,也给了张闿逃离的时间。” “我要为曾受张闿欺凌的百姓讨还公义,就不能对张闿偏袒徇私,因此我给缉匪都尉下令,要秉公执法。” “私义归私义,我披了官袍,就不能因私废公。” 周瑜凛然。 在方才,周瑜一度怀疑刘标将张闿养在了身边,可刘标的话又让周瑜没了信心。 周瑜举樽敬道:“孟临贤弟公私分明,在如今的世道,极为难得啊。” 刘标恢复笑意:“人生在世,若不能改变环境,那就坚守本心,以求问心无愧。” 又饮了一阵。 刘标开口又问:“如今讨逆将军不幸身死,不知这江东未来,由谁来主事?” 周瑜不答反问:“孟临贤弟以为,谁可主事江东?” 刘标笑道:“公瑾兄说笑了,我一介外人,岂能替江东众人决断?” 周瑜也笑:“无妨!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这私下闲议也不碍事。” “江东众人身在局中,未必看得前路;孟临贤弟是身在局外,应该更清楚。” 刘标也不再客气:“既如此,我就胡言几句,请公瑾兄静听。”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有七国纷争,秦末有楚汉纷争,前汉末年又有群雄割据。” “如今,河北袁绍、颍川曹操、西凉马腾、汉中张鲁、西川刘璋、荆州刘表、徐州刘吕、江东孙氏,也各自雄踞一方。” “不论群雄有何出身、有何道义,本质都只是想成为下一个王莽或下一个光武帝。” 周瑜眼皮一跳。 我只是说私下闲议不碍事,你这是真“不碍事”啊! 传言果然是真,刘标早有不臣之心! 周瑜默不作声,静静的听刘标的下文。 刘标饮了口水酒,润了润喉咙:“讨逆将军若在,定能举江东之众向西征讨刘表,横跨荆扬两州以争天下。” “可惜,讨逆将军大业未就,中世尔殒;其子年幼不堪重任,诸兄弟中,唯有孙权礼贤下士。” “可这天下争夺,只靠礼贤下士是远远不够的。” “若论礼贤,旧日袁术、荆州刘表远胜孙权,可结果却是:袁术败亡,刘表被讨逆将军三日破沙羡。” “《尉缭子》有言: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能审此二者,知胜败矣。” “孙权知文不知武,若为江东之主,也就堪堪能偏安一隅。” 周瑜沉默。 刘标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时事。 周瑜心中有迷茫也是如此。 见状。 刘标话锋一转:“公瑾兄乃是庐江世家,祖上也有三公。” “论文论武,公瑾兄远胜讨逆将军和孙权。” “公瑾兄又是讨逆将军义弟,为何不弟承兄业,继承讨逆将军未遂大志,当这江东之主?” 周瑜面色大变:“孟临贤弟,不可胡说!你这是在陷我于不义!” 刘标摇头:“公瑾兄,以你的智慧,即便身在局中也不可能看不清江东如今的困境。” “孙权虽然有才能但也不多,能守住江东基业也是勉强,想再争这天下有心无力。” “自古争天下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在让孙家族灭,血脉不存。” “公瑾兄乃讨逆将军义弟,岂能坐视孙家覆灭而无动于衷?” “若公瑾兄当了这江东之主,若得了这天下可将天下让与讨逆将军之子;若不能得这天下,也可保孙家血脉不断。”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大义!” 陈到立在刘标身后,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刘公子这张嘴,过分了啊。 明着来江东吊丧,暗地里怂恿周瑜自立? 周瑜更惊。 刘标的理论,乍一听挺有道理的。 孙策的儿子太小,孙权没才能,周瑜当江东之主打下天下再传位孙策儿子,千古美谈啊! 若是输了,孙策的儿子和孙家众人也不会因为打天下输了就族灭人亡。 可..... 周瑜敢去争这江东之主,孙家兄弟能同意? 孙家兄弟会相信周瑜今后会让位给孙策的儿子? 这是诡辩,是离间,是故意给江东制造混乱内讧的! 周瑜右手微微颤抖,端起酒樽饮了一口酒定了定神:“孟临贤弟,我诚心求教,你又何必戏言?” 刘标仔细观察了周瑜的反应,笑道:“只是私下闲议,一家之言,公瑾兄莫要介怀。” “若公瑾兄不愿当这江东之主,我还有数言,请公瑾兄再听。” 直觉告诉周瑜,刘标接下来的话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周瑜有心不想让刘标继续讲,又好奇刘标接下来的想法,闭口不言。 刘标清了清嗓子:“新莽末年,河北有王朗自称天子,真定公刘杨依附王朗,聚兵十余万。” “光武帝派骁骑将军刘植游说刘杨投降,又在真定娶了刘杨外甥女郭圣通,遂定河北。” “后来刘杨受人蛊惑意图谋反,被光武帝诛杀,光武帝又怜悯刘杨往日功绩,封刘杨之子刘得为真定王。” “徐州因战祸前往扬州避难的士民不少,张子布和张子纲也都是徐州人。” “徐扬两地,其实没必要打生打死;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刀兵相见呢?” “若公瑾兄不愿当这江东之主,何不效仿袁术,举江东之众依附于我。” “他日我若得天下,周家和孙家也可永世为侯。” “如此,可否?” 周瑜面色复杂的看向刘标。 今日的宴会,已经超出了周瑜的初衷。 原本周瑜是想试探张闿是否是刘标派遣的死士,没想到刘标更狠。 先是怂恿周瑜自立,怂恿不成又要招降江东之众! 周瑜凝声问道:“孟临贤弟的意思,是要休了吕布的女儿,娶伯符的妹妹为妻吗?” 刘标摇头轻叹:“讨逆将军的妹妹若为妻,孙家必生野心,我不想外戚势大,必会诛杀孙家。” “袁术的女儿,我都只会在她及笃后纳为妾室,讨逆将军的妹妹自然也不可能为妻。” “太执着于妻和妾,又何必依附于我?举江东之众争这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岂不是更好?” “公瑾兄,你我皆知:我跟讨逆将军没什么交情,前来吊丧也只是让双方留有余地。”” “在来之前,家父就曾劝谏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让我不可轻易涉险来江东;温侯也曾劝我,讨逆将军既然死了,可大军南征,武力平定江东。” “可我还是来了。” “我来,是为了表达一个态度:我不想跟江东刀兵相见。” “江淮饥荒时,饿殍遍野历历在耳,我委实不想再生杀孽。” “若论打天下,我不如讨逆将军;可论治天下,孙权必不如我!” 周瑜沉默。 刘标的话,让周瑜的心情变得沉重。 周瑜还在纠结于孙策的死以及江东的未来,刘标已经着眼于天下思考如何兵不血刃了。 见周瑜陷入了沉思,刘标向陈到使了个眼神,起身作别。 周瑜也没再挽留,将刘标送出了府邸。 待刘标走远,一直沉默不言的吕蒙语气急切:“中郎将,刘标小儿尽是蛊惑之言,不可轻信啊。” 若不是早先被周瑜喝斥,吕蒙在宴席上就忍不住想要怼刘标了。 又是怂恿又是离间又是招降。 见过无耻的。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周瑜瞥了一眼吕蒙:“你去将今夜我跟刘标的谈话,具实告诉仲公子。” 吕蒙吓了一跳:“中郎将,我绝无此意!我会守口如瓶的。” 周瑜轻叹:“你都知道刘标尽是蛊惑之言了,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刘标任由你也旁听?” “你不仅不能守口如瓶,还得将听到的全都告诉仲公子,避免城中出现流言。” “刘标,不可以常人度之!” 吕蒙愣住,这才明白周瑜的用意。 刘标方才的话,正常情况只会说给周瑜一个人听,偏偏刘标任由吕蒙在场旁听。 吕蒙若是跟周瑜不和,必会暗中密报孙权,引起孙权对周瑜的猜忌。 吕蒙若是心在周瑜,隐瞒了这事,且城中又出现流言,那么吕蒙也会受到孙权的猜忌。 看似真诚,又似奸诈。 稍有不慎,就会中计。 吕蒙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忿忿不平:“刘标小儿,真是奸诈!” 待吕蒙离去,周瑜又回到了宴中,独自斟酒沉思。 本就对江东未来有迷茫的周瑜,在听了刘标的话后更迷茫了。 刘标能看出江东的困境,荆州的刘表、颍川的曹操、河北的袁绍也能看出江东的困境。 孙策一死,江东几乎对中原没威胁了! 争天下若不争中原,也只是一场空。 袁术即便兵败入寿春,一心想的不是去征讨江东和荆州,想的也是去争徐州和豫州。 不是袁术不知道去征讨江东和荆州,而是袁术很清楚:不入中原不成帝业! 若要偏安一隅,又何必去僭越称帝? “伯符,唉.....” 周瑜满饮一樽,心中更是惆怅,孙坚孙策是豪雄,其余众人远不如。 自立是不可能自立的。 若是自立,就等于跟孙家兄弟决裂,江东之众一分为二。 若不自立...... 周瑜盯着桌面,沾着酒水勾勒出了荆州轮廓,再次陷入了沉思。 ..... 吕蒙来见孙权,将刘标跟周瑜在酒宴上的谈话,据实陈述。 一开始听到“唯有孙权礼贤下士”时,孙权还有些得意。 越听到后面,孙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听到最后“可论治天下,孙权必不如我!”时,孙权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翻身前的桌子。 “治天下我不如刘标?” “我会不如刘标?” “他不就仗着有个好爹有个好岳丈吗?若没刘备和吕布,刘标凭什么有今日?” “气煞我也!” 打天下不如人,孙权已经很难受了。 现在治天下还被刘标鄙视,孙权心中更窝火了。 再想到刘标让孙权送妹联姻寻求庇护,孙权更难忍耐。 “子明,你去转告公瑾,刘表杀我恩父在前,行刺恩兄在后,父兄血仇,不能不报!” “待恩兄祭礼后,三军缟素,兵发荆州!” “血仇,要用血来偿还!” 孙权忿忿不已。 吕蒙听得心惊:“仲公子,中郎将曾说讨逆将军的死尚有疑点,未必就是刘表派来的。” 孙权恶狠狠的盯着吕蒙:“我的话,你没听懂吗?刘表杀我恩父在前,行刺恩兄在后!父兄血仇,不能不报!” 我能不知道有疑点吗? 可我现在能打谁? 去打刘备和吕布? 我若能打得过刘备吕布我早打了! 现在只能去欺负刘表! 只有打赢了刘表,我才能向众人证明我有举江东之众争天下的才能! 虽然恼恨刘标的鄙视,但刘标的话中道理孙权也听得明白。 不外乎。 孙权只能当个守成的,这江东众人见孙权偏安一隅也不会对孙权尽心尽力。 江东之主都摆烂了,他们难道不能享受享受? 孙权也明白孙策临终时那几句遗言的真正用意了。 “若权弟不能胜任江东之主,你可取而代之。” “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你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你。” “内事不决问子布,外事不决问公瑾。” 看似在夸孙权有保江东的能力,实际上在叮嘱孙权:守住家业就行了,其他就别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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