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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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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顾雍平乱,陈宫释怀,刘标的人主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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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间。 小厮入内禀报:“先生,门外有一孙姓将军求见。” 孙姓将军? 都没名和字的吗? 陈宫心情本就不好,这一听就更烦躁了:“就说我身体抱恙,不便会客。” 小厮面有惧色:“先生,那个孙姓将军凶得很,小人不敢。” 陈宫眼神一沉。 见小厮这般模样,只能起身出宅。 小厮口中的“孙姓将军”已经自行来到了院中,正左右打量。 见到陈宫出来,孙姓将军大笑:“公台,别来无恙啊。” 陈宫微微蹙眉:“孙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来的人正是孙权的胞弟孙翊。 自江东易主后,孙翊就被许了个抚越将军。 顾名思义:安抚会稽的山越。 不过这个抚越将军是虚职,没有实权,也无部曲。 只有在会稽太守顾雍需要讨伐山越的时候,才会被临时授予兵权。 从执掌实权的丹阳太守到一个只有虚位的抚越将军,孙翊的心理落差是很大的。 故而。 孙翊在会稽一直都不怎么安分,暗地里养了不少的死士。 这次专程来见陈宫,也是孙翊想拉拢陈宫为助力。 不过看陈宫这态度,对孙翊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孙翊心中有些恼怒,又将怒火强忍,笑道:“公台何必如此见外?昔日你先后助我的两位兄长,我对你一向尊敬。” “如今两位兄长虽然一死一走让公台有志不能伸,但这会稽还有我孙翊在!” “只要公台肯助我成事,今后这江东必有一半是公台的。” 孙翊的话说得很直接。 仿佛笃定陈宫一定会答应似的。 陈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孙将军,恕我直言。” “你这个抚越将军只是一个虚职,调兵都得会稽太守顾雍许可,你又如何能成事?” 孙翊大笑:“公台勿忧。” “昔日项羽在会稽时,孤身杀会稽太守殷通,以会稽为基,最终得了半壁天下。” “我自诩勇武不弱于项羽,又有二百死士,只要杀了顾雍,照样可以得这半壁天下。” 看着孙翊那骄矜之态,陈宫不由暗暗鄙夷:就你,也配自诩勇武不弱于项羽?你还不如孙仲谋呢。 陈宫虽然不甘心在会稽小宅当个白身隐士,但也不会傻到认为孙翊能成事。 只是看着孙翊那自进院门后就按在剑柄上的右手,陈宫没有将这鄙夷表现出来。 “孙将军,我已经无心名利,今日就当我没见过你如何?”陈宫委婉拒绝。 孙翊呵呵冷笑,将剑柄轻轻抽出又徐徐放回:“公台,我视你为兄弟对你坦诚以待,你可不能不识抬举啊。” 孙翊一向凶残。 现在跟陈宫讲道理是觉得陈宫还有用,若陈宫“不识趣”,杀陈宫也是一剑的事。 更何况。 陈宫还知道了孙翊的“秘密”。 尽管心中恼怒,陈宫还是强忍了这份怒意,问道:“孙将军想让我如何做?” 孙翊又恢复了“和善”的笑意:“明日你与我同去见会稽太守顾雍,与我一齐将其斩杀。” “之后的事,想必不用我教了。” 陈宫暗骂无耻。 真要一齐将顾雍斩杀,那就彻底跟孙翊绑在一条船上了。 若要活命。 陈宫就只能全力助孙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宫佯装答应:“我可以助孙将军。” 孙翊笑了笑,招来陈宫的小厮。 又忽然拔剑,一剑砍死了陈宫的小厮。 陈宫又惊又怒:“孙叔弼,你在干什么?” 孙翊不以为意:“自古谋事不密者,大抵都是被家中小厮告密。” “方才我见公台的小厮在一旁偷听,必有异心。” “今日将其斩杀,也是为了杜绝祸事。” “公台也不用留恋,可立即跟我离开此地,明日一早同去见顾雍。” 陈宫握紧了拳头。 孙翊这是一点机会都不准备给陈宫留! 自入了这个门,孙翊就没打算让陈宫有第三种选择。 要么加入,要么死! 无奈之下。 陈宫只能收拾细软,跟着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陈宫又在屋中墙壁上,留下了“孙翊”两个字。 在孙翊和陈宫离开不久,两个精悍的猎户来到了小宅。 见到被一剑毙命的小厮,纷纷变色。 又在宅中仔细搜查了一阵,看到了陈宫悄悄留下的“孙翊”两个字。 “看字迹,刚写不久。陈公台应该是跟着孙翊离开了。” “速速禀报顾太守,会稽或有变。” 这两个精悍的猎户皆是天策府的密探。 奉令监视陈宫! 监视陈宫的理由也很简单:在江东易主后,陈宫选择了归隐会稽。 江东的孙氏故吏不愿出仕选择归隐的,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心灰意冷寄情于山水,一个是想追求功名又不愿意效力刘标。 显然。 陈宫属于第二种。 也自然成了重点监视对象。 陈宫也知道自己被监视了,故而在离开前刻意在墙壁上留下了“孙翊”二字。 消息很快送到了太守府。 会稽太守顾雍,幼时曾拜名仕蔡邕为师。 因才思敏捷、心境专一,深受蔡邕喜爱,又得蔡邕赠之以名,取字元叹。 弱冠时就出任合肥长,又相继出任娄、曲阿、上虞的县长,每县皆有政绩。 如今年近四十,不论是才能还是名望,在江东都是靠前的。 在得知陈宫处变故后,顾雍不惊反喜:“楚公的任务,终于可以完成了。” 当即。 顾雍召来了护山越校尉凌操。 由于凌统成了刘标的亲卫统领,凌操自然也受到了重用。 比起孙翊这个抚越将军,凌操这个护山越校尉才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将校。 不多时。 凌操到来。 顾雍简单的给凌操述说了陈宫的变故,又道:“楚公曾与我密信,让我寻机施恩陈宫。” “楚公跟陈宫虽有私怨,但并非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陈宫又跟曹操有死仇,若陈宫能助楚公,不仅在对付曹操时多了助力,还能助楚公执掌兖州。” “孙翊在会稽阴养死士我早就知晓,只是顾念其兄孙仲谋与我有提携之恩,故而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孙翊不仅阴谋生事,还强行带走了陈宫,我不能再无视了。” “还请凌校尉能助我擒获此贼!” 孙权领会稽太守的时候,对顾雍颇为器重,让顾雍以郡丞身份行太守事。 在恩义上,孙权对顾雍是有提携之恩的。 故而。 顾雍没有去深究孙翊阴养死士的事,平日里也只是好言善劝孙翊,希望孙翊能醒悟。 只是如今。 孙翊杀陈宫小厮又威胁到了陈宫的性命,已经超出顾雍的容忍限度。 这等于是在断顾雍的前程! 即便再念孙权的旧日恩义,顾雍也不会允许孙翊来断掉前程。 凌操在会稽驻兵本就有替刘标镇好扬州南部的职责,如今听顾雍谈及孙翊有阴谋生事的野心,这心中自然是不乐意。 这不止是在断顾雍的前程,也是在断凌操的前程,更是在断凌统的前程。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怨。 凌操眼神骤然变得凶戾:“太守尽管吩咐,我与麾下部曲都会助太守一臂之力。” 见凌操同意,顾雍心中更是放心。 其实不依靠凌操,顾雍也有办法擒孙翊。 敢养虎的人没有限制虎反噬的手段,也称不上聪明。 顾雍更在意的,是凌操的身份。 有功,自然要一起分。 利益均沾才能在仕途上少个敌人。 更何况,这也不违背楚国的律法制度。 有丞相之才的顾雍,自然不会是个迂腐之辈。 在跟凌操商议后,顾雍对外又以剿匪为名,将城内的驻兵大部分都调走。 听到消息的孙翊更是欢喜:“真是天赐良机,活该顾雍为我的霸业铺路。” 孙翊对顾雍是有恨的。 恨的是顾雍是孙权提拔且信任的会计郡丞,却偏偏为刘标效力。 陈宫看着兴奋的孙翊,心中则是松了一口气。 世间的巧合大抵都是人谋。 顾雍这次调兵,是故意做给孙翊和陈宫看的。 想到这里。 陈宫举樽附和:“孙将军有天命相助,是我先前多虑了。” 孙翊更是骄矜:“公台,只要你肯全心助我,今后你便是我的范增。” 陈宫连道不敢。 心中更是鄙夷:我是你的范增?那我岂不是最终还得被你猜忌而死? 没文化。 真是可怕! 翌日。 孙翊带着陈宫来见顾雍。 二百死士也化整为零的往太守府聚集。 见府内戒备松懈,孙翊心中更是得意。 “顾太守,我今日带来个故人。”孙翊大大咧咧的呼喊。 听到呼声,顾雍自内屋走出,来到院中。 见到孙翊身后的陈宫,顾雍笑道:“原来是公台来了,公台这是想明白了?” “楚公早有吩咐,若公台肯出仕,必许以一郡太守之位。” 孙翊见顾雍当着面就开始给陈宫许官,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大笑掩饰道:“顾太守,这里不是说话地,我们还是进屋细聊如何?” “我许久没饮顾太守府中的美酒了,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顾雍淡笑摇头:“进屋细聊可以,可我得先确认陈公台是否愿意为楚公效力。” “若陈公台不愿意,我这府邸中的美酒就只能给叔弼你一人饮了。” 孙翊面色一僵:“顾太守,公台是我带来的,我又怎能一人留下饮酒?” “更何况,即便要让公台出仕,也不用如此直接就问吧?” 顾雍看向陈宫,笑容不改:“公台不是俗士儒生,不会介意这些虚礼的,还是问直接点比较好。” 孙翊顿感不妙,警惕的看向左右,右手也按住了剑柄。 陈宫看向顾雍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孙翊听不懂。 陈宫是听懂了。 若不愿为刘标效力,那今日就得跟孙翊同罪了。 “孙将军,我等中计了,速退!”陈宫忽然拔剑大喝。 孙翊受惊,也下意识的拔剑喝道:“不用退,先杀了顾雍!” 顾雍的脸色明显有了惊讶。 本以为孙翊只是想阴谋生事,最多是劫持自己;没想到孙翊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瞬间。 顾雍的眼神也变得阴沉。 原本顾雍还想着在擒了孙翊后留孙翊一命,现在已经彻底没这想法了。 就在孙翊冲向顾雍的瞬间,几支弩箭直接射中了孙翊。 看着胸腹的弩箭,孙翊踉跄几步,满脸都是不甘心和难以置信。 再回头看陈宫时,陈宫的剑早就扔地上了。 显然。 陈宫刚才是故意拔剑的,就为了给顾雍一个杀孙翊的理由。 “你......”孙翊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就重重的倒地。 凌操自顾雍身后出现,手中依旧端着弩。 作为护山越校尉,凌操军中的弩可不少。 比起刀枪弓箭,弩才是大杀器。 任你孙翊多骁勇,没觉察到弩手的位置时是绝对躲不开弩的。 凌操又自孙翊怀中取出响箭,向空中一抛。 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金鸣声,孙翊的死士纷纷杀入府内。 只是看到早已死去的孙翊,以及院中出现的弓手和弩手,这群死士的脸色也变得惊恐。 凌操冷哼下令:“一个不留!” 片刻间。 孙翊的两百死士一个不剩,或是死在院中,或是死在院外。 唯独陈宫还立着! “公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愿意为楚公效力。”顾雍全程面色不改,仿佛这院中没有任何的厮杀一般。 如此气度,即便是陈宫也不由暗暗钦佩。 陈宫沉默。 顾雍也不催促。 直到院内的尸体都被搬走后,陈宫这才徐徐开口:“若我不愿意,我会如何?” 顾雍直言不讳:“若孙翊未死时,你说你不愿意,凌校尉会将你射杀。” “如今孙翊死了,你若依旧不愿意,可当今日的事没发生过。” 陈宫愕然:“你不杀我?” 顾雍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可是楚公专门嘱咐要善待的俊彦,若是杀了你,楚公定会误以为我顾雍是个嫉贤妒能的小人。” 见陈宫满脸惊讶。 顾雍又自怀中取出书信,让军士送到陈宫手中。 “这是楚公在征讨袁绍前派人送来的,让我寻个合适的机会转交给你。” “信中所言,便是楚公的诚意。” 陈宫接过书信一看。 苍劲有力的隶书《赠兖州名仕陈公台书》。 内容一如既往的是刘标的行文风格。 先是夸了陈宫“刚直壮烈,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接”,又赞陈宫召集兖州义士反曹的义举。 对陈宫在徐州及其之后的事,也只谈了立场不同。 又用了罗贯中的那句“亚父忠言逢霸主,子胥剜目遇夫差。”来评价陈宫一生。 最后更是许诺,若陈宫愿意归附,可任鲁相。 鲁国虽然隶属豫州,但地理位置却跟兖州的泰山、东平、任城、山阳相邻。 是攻略兖州的极佳位置。 也是最适合安排陈宫的位置。 信中言辞,诚恳而真切,未有半句嘲讽之意。 就连陈宫先后换主,刘标都用了范增和伍子胥举例:不是你陈宫才能不足,只是没人愿意听你的,你只是跟错了人! 良久。 陈宫长叹:“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我该当一死啊!” 顾雍闻言,遂又引圣人言道:“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世事纷乱,乾坤难测,选错了不可怕,怕的是不能迷而知反。” “公台,你有大才,也知大义。虽与楚公有私怨,但我以为这私怨不足以跟天下归正相提并论。” “楚公以一介寒身,以微弱之势横扫天下群雄,如今更是击败了河北的袁绍。” “其志不弱于高祖,其力不弱于光武。” “若楚公能平定天下,再兴汉室,不正是我辈儒生义士殷殷期盼的吗?” “天下苦乱已久,而方今能定天下者,唯有楚公。” “当此之时,我辈儒生义士更应该齐心协力,助楚公击败曹操,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 顾雍又上前几步,整顿衣襟后,向陈宫作揖一礼:“还请公台暂留有用之身,以国家大义为重。” 陈宫在看了刘标的书信,本就有触动。 在听了顾雍的话后,原本的固执也消失了大半。 如今又见顾雍作揖行大礼,心神更是大振。 陈宫连忙扶起顾雍:“顾太守,我只是个愚昧之人,当不起如此大礼。” 顾雍正色道:“公台兄能得楚公如此礼遇,岂能妄自菲薄?公台兄去了彭城,还请替我向楚公带句话。” “我受恩师伯喈公厚恩,却只能坐视恩师之女被胡人掳掠,每每念及,我都深恨自己的无能。” “若楚公怜我有些政绩,我愿用我的政绩换恩师之女归来。” 陈宫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将心中最后的一丝固执放下,拱手承诺:“顾太守解惑之恩,我没齿难忘。” “请顾太守放心,我定会将此话带到!” 这些年看不清、拎不清,事事都不如心意,让陈宫也颇为痛苦。 方才那句“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我该当一死啊”是陈宫的内心真实写照。 如今心中迷茫一消。 陈宫也只觉得浑身上下变得轻松。 昔日东郡反曹义士陈宫,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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