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
城西百仁坊。
路边茶楼。
人影错落。
书案后，传来一声吆喝。
醒木拍桌，清茶侧落。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啪！”
全场安静。
“上文书说，孙猴子与唐玄奘来到山下，山下居住的老者正是当年喂大圣吃过……”
林凡口若悬河，眉飞色舞，手拿折扇上下翻舞。
“叮铃铃，叮铃铃，老孙本是……”
他摇头晃脑，声如洪钟，声音穿透力极强，让人如坠云里雾里，眼前朦胧一片。
恍惚间，仿若真有一石猴在桌前翻滚。
说到孙猴子怒杀盗贼，林凡双眸坚定，仿佛怒火在其中翻涌，在场者无一不在怒骂盗贼心狠手辣。
说到唐玄奘赶走孙猴子，林凡眉头低垂，眸中隐有泪光闪耀，听客感慨唐玄奘不识好人心。
一楼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有钱的，随手便是十几二十个铜板丢在桌上。
没带现银的，取下手上扳指，只求再多听片刻。
二楼。
苏烟姐妹仨整齐的趴在栏杆上，神情痴迷。
天地间似乎只剩相公一人，一人一扇一醒木，勾勒出万千大世界，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
“唔。”
忽的，一声抽泣。
苏烟忙回头查看。
苏柔已泪流满面，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出生。
苏烟抬手合上苏蓉长大的嘴，示意她问问五妹怎么回事。
苏蓉回过头，神情诧异。
听哭没啥不对，楼下有不少人还听的气哭了。
眼下，正说着孙猴子跟小白龙对抗，各种法术层出不穷……这哭什么？
“五妹，你是不是觉得孙猴子挨打了会疼？”
苏蓉很小声的询问。
话刚说完，苏烟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脑袋，斥责道：“问问五妹是不是不舒服。”
“三姐，四姐，我没事。”
苏柔用手臂搪干净泪水，摸了摸鬓角的伤口，鼓着嘴忍疼。
“五妹，你这是干什么？”
苏蓉拉住她的手。
苏柔摇头：“我没事！你们觉得相公说的好吗？”
冷不丁一句反问，苏烟与苏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当然好。”
苏柔不言语，看向林凡。
书案后，林凡用扇子代替东海，详解龙宫下的一切玄妙景观。
许是说的太久，他会停顿一下，喝一口茶。
“要说大圣入海，是不是不怕水？不是，大圣每次入水之前都会念一个避水咒，这避水咒……”
林凡的声音，也不如刚开始高亢，变得有些沙哑。
“咳咳。”
突然，林凡咳嗽了一声。
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苏柔再次绷着嘴哭起来。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相公说的多好啊！”
苏烟绕到她身旁，轻拍她的后背。
苏柔泪如雨下，身子跟着哭腔抖动：“说得好，相公，用了多少心思，才能说的这么好啊！他背着我们用了多少功，吃了多少苦，才能第一次就说的这么好。”
此话一出，苏烟苏蓉愣在原地。
她们都忽略了，这是相公头一次坐在书案后说书。
是不是，相公第一次在摊位上说书，就在为这时候做准备？
“相公每天起来这么早，是不是也在练习说书。”
苏柔还在哭泣，苏烟与苏蓉已无心再听那玄妙的故事。
走廊转角处。
赵永安听的心醉神迷，耳听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面露不耐烦。
可他看过去，发现是林凡的三位娘子。
“怎么听着听着，还哭起来了？是不是觉得林凡太辛苦了？”
赵永安皱了下眉头，往下看了一眼，这才记起来，林凡都说了一个时辰了。
换做别人，早就喉咙冒烟了，林凡还在坚持。
这确实累。
可是。
林凡这个活儿，也没别人会啊。
找谁来说啊。
赵永安眉头紧锁，想着要不要提前结束这一场。
啪。
这时，下方醒木拍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
林凡清脆说着，起身拱手抱拳。
“这就完了！？”
“等等，这头一回还没说完啊。”
“我这儿还有点儿碎银子，你再多说一会。”
见林凡起身要走，茶客们不乐意了，纷纷起身叫嚷。
“诸位，嗓子受不了了，对不住，七天之后赶早过来，到时这里还有相应的东西售卖，大家买回去自己看也好，来听也好，林某都欢迎！”
林凡喊了几句，发现嗓子都快说不出话，便朝着赵永安招手。
他出面，不好使。
赵永安出面，好使。
“诸位，赵某的兄弟也是个普通人，说了一个多时辰口干舌燥，今天就到此为止，七天之后，赵某免费供应茶水！早到，早到。”
赵永安拱手抱拳，站在门口一一相送。
都听到了，赵永安说林凡是他兄弟。
再想听，也不能闹事。
尽管如此，看客们离开的脚步还是何其缓慢。
整整两刻钟，赵永安才送走所有人。
最后走的几人，竟悄悄地给林凡塞钱，想要打听一下唐玄奘的袈裟被谁偷走了。
好在，林凡还是有一个说书人的素质，婉拒之后，只说七天之后早些来。
客走戏散。
林凡抿了几口水，嗓子已经充血，大口喝水只会刺激。
“唉，本以为要当一个创业者，结果还是个打工的。”
他不住地摇头叹气，同时拿起笔记录一下今天说到了哪里。
此刻，茶楼内没了旁人。
苏烟姐妹仨也从二楼下来。
赵永安在另一边算账，计算今日的收入。
“相公。”
苏烟满眼心疼，将林凡拉坐下来，按捏他的肩头：“这么久，一定很酸。”
“你喝茶，我刚重新泡的茶。”
苏蓉还是老样子，面对林凡有股别样的感觉。
她端着茶杯递到林凡面前，看着他抿了一口，才满意的点头，随后给他按捏大腿。
“此刻你们这样……你们……”
林凡尴尬的抓抓脑袋，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起身躲开两人。
“你们不用这样，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换了个位置坐下。
正在这时，苏柔凑到他身边，轻声的说道：“我知道在哪儿弄蜂蜜，对你的嗓子有好处。”
不等林凡回答，她弯腰贴近林凡的耳朵，轻轻咬了一下林凡的耳朵：“谢谢相公，我知道怎么喂相公吃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