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万籁俱寂。
呼～
“呵。”
夜风吹来，苏筱忽然笑了一声，软绵绵的倒下。
“苏筱。”
林凡眼疾手快，一把见她抱住，掐着人中轻喊：“你别吓唬我，你……”
“让开。”
柳如是上前一步，推了一把林凡，可林凡像块石头，蹲在苏筱身边一动不动，根本推不动。
“你表现得一切，跟她坚信的一切有天壤之别，她心里自然受不了。”
柳如是冷着脸，低声说了一句。
别说是苏筱，之前那些人刚到的时候，她也吓得够呛，以为是林凡知道了计划，专门叫来的人。
好在这些人多数为普通人，会点武艺的也都是五大家族的人。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二姐！”
这时，苏曌几人也赶忙跑出来，焦急围在林凡身旁，将柳如是阻挡在外。
“二姐怎么会这样。”
苏柔急的抿嘴哭，拿出银针想要施针，可她哭的手都在颤抖，根本刺不准。
苏曌接过银针，却没有施针，而是将苏筱抱在怀中，低声道：“不怪林凡，二妹一直认为林凡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如今带着文和的身份回来，自然认为身份地位能力都比林凡要好，可林凡今天的各种举动都表明了，林凡的一切都比受了天恩的她厉害得多，她怎么能承受得了？”
“五妹，一会儿给二妹抓一副安神的药。”
她轻声的说着，看向林凡的眼神也罕见的出现了心疼。
她自然看得出来，林凡一直耷拉着脑袋，并非是因为二妹，而是因为她们四个，只是不想让她们四个伤心而已。
能看出这一点的，也有苏烟。
苏烟挽着林凡的手，话也不敢说，怕林凡有心理压力。
这回，苏蓉倒是很乖，一句废话也不说，深吸一口气，小手用力一抬，直接把苏筱给横抱起来：“先让二姐回去躺着，地下凉。”
“你们若是真的心疼她，应该让她跟我们走。”
正这时，柳如是叫住苏蓉。
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明日她醒来，又看到林凡，心里会怎么想？恐怕会再次承受不住打击，再有一次心神受创，以后就难了。”
“你带她走？那你们……”
“不光是她，还有苏曌、苏烟、苏蓉、苏柔。”
柳如是打断林凡的话，解释道：“她看到姐妹们在身旁，心里会安然一些，或许会好得更快，唯独是你不能跟去。”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我需要她，我不会伤害她。”
这话林凡倒是很认可，毕竟苏筱现在的身份是文和先生，宁王肯定是不能少了文和先生的。
“那我远远的跟着可以吗？”
林凡皱着眉询问。
柳如是缓缓摇头：“最好你不要出现，明晚你可以去看看她，但不能见她。”
耳听如此，林凡只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曌几人，问道：“那你们……”
“……”
眼看着四人都沉默，林凡叹道：“那你们跟着去吧，明天早上我在澄江楼楼下等你们，只要人没事就好。”
“好。”
苏蓉和苏柔最快点头，齐齐的回应。
苏曌则是盯着林凡：“你和霜姐，可以吗？”
“哇，平时饭都是我做的，难道我还不会烧水洗澡？就算我不会，不是还有霜姐吗？”
林凡笑了笑，唯独是有些舍不得苏烟，轻轻的牵起苏烟的手。
苏烟沉默不语，只是把头靠在林凡的肩膀上，盯着昏迷的苏筱怔怔出神。
一直没言语的余霜，此刻也轻声的保证：“我会照顾好小凡的。”
主意打定，众人也开始忙活起来。
原本柳如是打算让苏筱趴在马背上回去的，可林凡一再要求让苏筱躺在马车上，并拉着苏曌悄咪咪的叮嘱了好几遍，这才安心的送众人离开。
哒哒哒。
夜幕之下。
林凡守在家门口，朝着远去的马车挥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会是一次很好的回归，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回头一看，平日里热闹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余霜。
一桌子剩饭剩菜，几条放在院中的板凳。
“唉……一壶小酒，几盘小菜。”
林凡呆坐在桌旁，倒了一杯酒，装模作样咂摸一口，做出难以下咽的表情，发出吭哧的声音，又夹起一块肉塞到嘴里：“也行，就当是婚后生活难得的清净吧。”
“少喝一些。”
余霜坐在他身旁，嘴里劝着，手上却很老实的为他斟酒。
“苏曌当初回来的时候不也想跟我动刀子？最后不还是被我捂热了，也不差她一个，毕竟在宁王的手下做事，稍有不慎就掉脑袋的。”
“宁王、不良人、大谁何，做梦都想不到这些东西真的有。”
林凡笑了笑，一边吃一边喝，嘴里小声嘀咕着这些烦乱的事情，像是在说给余霜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余霜温柔的笑着，认真充当听众，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难啊。”
“要是苏筱真不愿意回来，还要去假装文和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林凡又咂摸一口酒，微辣的酒顺着喉咙滑下，他忽然愣住。
不对。
姚广崇说文和先生是宁王身边的智囊，身份地位很高。
那苏筱假扮文和先生的事情，应当是很隐秘的，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而且听姚广崇的意思，连姚广崇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连宁王都不知道？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刚刚柳如是在这么多宁王府侍卫的面前说这些话？
她不怕暴露吗？
若是这样，那证明宁王早就知道了，那些侍卫也都是知情者，可他们没有点破，说明苏筱很接近文和先生的接任者，是宁王真正想要的人啊。
也不对，姚广崇说文和先生空有人相，断无人性。
宁王需要的是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能让他在劣势的情况无视道德，用最快的办法解决事情，苏筱不合格的，苏筱心里对家还有留恋，否则回来的头一天我就被暗杀了。
“嗯？不对劲。”
想到这里，林凡忽然肌肉紧绷，呆呆地看向门口，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宁王在明知道苏筱就是文和先生的情况下，让苏筱用文和先生的身份回来招募我，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宁王在试探苏筱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文和先生，会不会留恋。
若她回来的第一时间解决我，带回苏曌四个，那苏筱就已经是文和先生，一个除了四个姐妹之外，没有任何挂念和人性的新任文和先生。
若她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我，她就是还不够格，如此一来，宁王就需要安排一个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帮她断去凡尘的念想，促使她成为新的文和先生，只要我一死，那苏筱就是彻底没有了家，除了宁王，没有任何归宿。
宁王可以允许苏曌四人存在，因为他可以用最后的羁绊来控制苏筱，让她成一个没有人性的人，一个可以无视道德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宁王绝不能允许我存在，因为我可能会影响苏筱成为新的文和先生。
就算是我愿意归顺，宁王也会为了得到新的文和先生杀了我。
因为……从始至终，我只给赵永安画过两张图纸，再没画过任何一张图纸，除了赵永安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对其他人而言，我的本事只是道听途说，宁王没必要为了一个可能有本事的人，失去一个新的文和先生。
“坏了。”
思路畅通的瞬间，林凡面如白纸。
“什么坏了？”
余霜温柔一笑，又给他斟上酒，劝道：“有小曌和小烟在，不会有事的。”
“出大事了！我必须得跟去看看，这事儿但凡有一点是真的，我必死无疑，苏曌四个会被宁王留在身边当人质，苏筱也会一辈子成为一个没有人性的文和先生！”
话音落下，林凡顾不得多想，三两步冲进屋中，翻找出自己的那套漆黑的衣衫，麻利的换上衣服，把面具夹在胳肢窝里，一边往身上放装备，一边朝外走。
“小凡，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余霜见到一身黑衣的林凡，嫣然轻笑，眸中尽是爱慕：“这件衣服是你自己找人做的吗？”
没等她再夸一句，林凡走到她身边，伸手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霜姐，得罪了，赶时间！”
“小凡，你要干什么？快把霜姐放下。”
“别问，别说话，看到什么了都别吭声。”
余霜登时面红耳赤，连忙柔声劝阻，可一听到林凡的声音，她又忙一只手捂住嘴，软绵绵的趴在林凡的肩膀上，不敢绷紧肌肉，生怕影响林凡的动作。
砰。
林凡一脚踹开院门，扭头一看，蒙了。
“我马车呢？”
对了，马车刚刚被柳如是驾走了。
接着，他又扛着余霜朝着后院跑去。
没走几步，他又一拍面具：“忘了，驴送给葛老伯了。”
“先去借驴吧。”
片刻，林凡无奈的摘下面具，扛着余霜快步跑向葛老伯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