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城。
古老的小城池，多年的石路已是青褐色。
来往的百姓神情祥和，脚步缓慢，似是早已习惯了小城的慢生活，只有看到谢子肃等人时，他们的眼中才有些许惶恐。
对于这里的百姓而言，危机不是粮仓，也不是新来的兵马，而是这群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上位者。
“太子殿下，这边是新修的河道，前面也新修了两间学堂，这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花的银子每一笔都能查清楚。”
“您别看周边的百姓们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各处大兴土木，他们可是挣了不少银子。”
“对了，忘了跟您说，上次说的铁料也都准备好了，正在派人处理，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有敌军围城，守个一两年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路上，张朝贺滔滔不绝的说着，表情谄媚，语调讨好，用一个摇头摆尾来形容在不为过。
“看到了吗？一切都是抄了你的想法，这些你可是都要看看才行。”
谢子肃全程没有搭理张朝贺，只会在张朝贺每一次汇报之后，转头询问林凡的意见。
对此，林凡只是微笑点头，并不出言回应。
从河堤，到学堂，再到衙门……谢子肃不像个太子，像个来旅游的人，而张朝贺也不像是守城官，倒像个导游。
林凡跟着他们一起，足足逛了两个时辰，终于忍耐不住，拉住了还要继续前往城楼观看的谢子肃，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住的地方？”
“看完城楼就可以了。”
“城楼外没有敌军，敌军也不会在乎河堤用了什么好料子。”
林凡见他还在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声音也变得低沉不少：“当时你找我来，是让我去前线的，没说让我来游玩。”
“游玩？我没这么说，只是让你也看看重修之后的金云城。”
“……”
“跟着一起看看吧。”
眼看林凡不再言语，谢子肃还没察觉不对，笑着拍拍林凡的肩膀，带人继续往前逛。
倒是张朝贺，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凡，眼中闪耀出几分恨意。
辛辛苦苦准备这么久，林凡却不想看！
这是他不想看的吗？
这是给他看的吗？
多嘴！
“他瞪我。”
张朝贺眉头紧锁，正想眼神威慑，林凡忽然抬手指向他，张嘴叫住谢子肃：“谢子……太子殿下，他瞪我！他是担心我把你叫走了，导致他准备的一切都没能被你看完！你看他，他还在瞪我！”
眼瞅着张朝贺神情诧异，林凡又拔高了嗓音。
谢子肃疑惑的回过头，眼中满是疑惑：“准备好的一切？”
“殿下，您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小跟班儿，哪里懂得了这些东西？您千万别听他的，这城楼您走的时候就开始修建了！您别担心这些是不是临时抱佛脚，您要是不信，咱可以让别人来看看！”
张朝贺慌忙跪拜在地，抬手指着前方的城墙，信誓旦旦的保证：“你放心，这绝对都是真材实料的，我跟着刘将军已有三年，怎么可能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
“我随口一说，你急什么？”
他正说着，林凡扁扁嘴，打断了他的话。
“我哪里着急了？”
“你这还不急？你都快飞起来咬人了！”
“我没急，我就是担心殿下误会我，专程跟殿下解释！”
张朝贺急匆匆的说着，忽然面色一滞，皱眉道：“殿下行事自然有殿下的想法，何须你来多言？这城墙好与坏是你能看得出来的吗？”
“昂……我跟太子殿下关系挺好的，你看不出来吗？你跟我嘚瑟？”
林凡挑挑眉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感觉说不清楚，好像身边的太子跟个摆设一样。
“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就算是殿下的朋友，也不能这样诬陷别人！”
被林凡这么一说，张朝贺还更来劲儿了，当即站起来，昂头说道：“太子殿下，我张朝贺绝无半点儿私心，要是这些修缮的有任何不对，请殿下立刻将我处死！可若是这人诬陷小人，小人也自知无力辩解，倒不如以死明志。”
说完，他拔出长刀插在地上，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
谢子肃闻言神色无奈，轻叹道：“你看看，搞成这样，你以前没这么小心眼儿，瞪你一眼又怎么了？”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城墙也不必去看了。”
接着，谢子肃拍拍林凡的手臂，示意林凡跟着自己一同离开。
一瞬间，林凡明白了。
明白谢子肃为什么会没有威慑力。
一个太子，体恤百姓，疼爱子民是好事，可要是被子民用命来威胁……这就是愚蠢。
啪嗒。
“那你以死明志吧。”
林凡躲开谢子肃的手，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刀丢在地上，淡然说道：“以后想要蒙混过关，就要找一个不懂的人！”
此话一出，张朝贺面色一滞，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瞪出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就是……就是林凡？”
“对，我是！”
林凡回头看了眼谢子肃，见谢子肃皱起眉头，踢起长刀，刀尖顶在张朝贺的喉咙上：“跪下，求饶。”
“啊？”
张朝贺下嘴唇颤抖，感觉到喉咙上有刺痛，毫不犹豫的跪下：“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林大人，只是这城墙真的都是真材实料啊！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扑通。
这一跪，仿佛跪在林凡的心口上，冰凉凉的心又被震的生疼。
有这群兵马镇守大乾国门，难怪宁王敢一支大刀队就冲皇城。
“我说的不是城墙，说的是你们的形式主义……算了，你明志吧。”
林凡丢下长刀，从表情到眼神，无一处不是透露着失望。
“林凡，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还没有证据。”
更令林凡心凉的是，谢子肃这会儿竟走过来求情，言语中都是无奈，劝道：“你没必要这么较真，调查一下就好了，太过武断不好。”
“……”
闻听此言，林凡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这要是我的兵，我……我是没脸带他们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