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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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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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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古称金陵、建康。从那位农民皇帝开创大明王朝,到太平天国最后一次农民运动的落幕;从建康六朝皇城、世界最大城市到《南京条约》的签订,灿烂的历史暂结于此;从那位伟人宣誓就职,到反动政府建立,再到侵略者惨无人寰的杀戮,再到解放战争渡江战役宣告了蒋家王朝的灭亡,九州山河在此后百废待兴,实在是中国历史的大见证者。 他有些后悔,身处在这样一座历史底蕴雄厚的城市,没有去细细品味它的过往,《雪豹》中南京保卫战,周卫国与萧雅生死相别,一心救国无门号呼靡及,一败再败难逢明主,与那句“无限河山泪”又是相差多少呢? 时常想着就义在南京西部的夏完淳,刚过了十七岁舍身成仁,离开身后的妻女和还未出生的儿子,那首《大哀赋》中“岂高庙之馨,十七世而傍移,孝陵之泽,三百年而中断乎!”在他心中奔腾。 夏完淳十五岁随父师起义,之后父亲师父投水殉国,义军节节败退,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还是高举着抗清的大旗,实在是少年英雄啊! 告别了,南京!你所让我看到的是沉重的历史,而我却在其中贪图安逸将它们抛之脑后,离别之时才后悔莫及。 江曰午朝它挥手告别,秋景,真凄凉,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再为前人送上一朵白菊花。 雨笙在历史观念上与他难有共鸣,只能看着他沉默着,飞机开始移动后他还不忘转身再看一眼南京。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有摆脱忧郁,雨笙低头玩魔方,笑着说:“你推荐的那个电视剧,我看过了” 江曰午转过身看着她,胳膊却怼在雨笙肩膀上,她以为江曰午生气了,等了一会才朝他瞥了一眼,见他只是用溺爱的眼神看过来。 他揉了揉雨笙的肩膀问:“你看后有什么感受?” 雨笙靠在座位上仰着头,回忆着剧情说:“还没看完呢,就跟小日本打的那几集,感觉这男主和女主总是对立,我猜也是因为如此,他们的感情才会一点点发酵,才会更美好吧” 他鼻子一酸,颇为感慨地说:“你说得对,这是一段很凄美的感情,两人都老了的时候,才走到一起” “为什么?”雨笙把脸凑过来问,她最厌恶这些不能成人之美的存在。 江曰午摸着她的头解释说:“因为有很多的外力阻拦了他们,比如说他们忠于各自的祖国,与祖国共进退,还有父母,还有这些年代赋予他们的使命” “这”雨笙只听到了父母,仅这一条她就拿不出主意。父母是她人生中依靠的人,爱人同样也是,她一时间忘记了魔方的步骤,本来即将完成的六面彻底被打乱了。 江曰午拿过她手中的魔方,给她演示了一遍说:“面对如此庞大的现实,他们很难选择,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唉”她将魔方重组好了,翻看着它说:“十全十美毕竟是少数,就连一个魔方不依靠公式拼好,那概率也是小到可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在意事情的过程还是结果?” 江曰午知道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就故意说:“那当然都要了!” “不行,不能十全十美”雨笙两指比出错误的手势。 他将雨笙的手指握住,靠着她的头说:“如果选择过程,经历是好的却没有结果,长此以往一事无成;如果选择结果,一番痛苦之后终于迎来了结果,可没机会去享受就走到尽头,你愿意我这样吗?” “我都不愿意,行了,不为难你了” 江曰午见她嘟起嘴,轻轻吻了过去,再看向她的双眼说:“你没有难为我,这本就很难去分开,只能求得它们彼此都有一部分存在吧!” 他的头偏向雨笙那边,才看到舷窗外是一座临湖的城市,大厦上激光灯划过夜空。从这个角度,激光看在空中很快消失了存在,湖另一边的村庄里可能在办婚礼,烟花在点点灯火上闪耀。 金黄色的街道中间包裹着各色的灯光和高大的建筑,灯光和烟花倒映在湖泊中,霓虹灯将古楼的轮廓留在水面,雨笙指着问:“那是岳阳楼?” 他回答说:“当然了,美吗?” 雨笙的右手在舷窗上点了点说:“我还是喜欢那边的烟花,电视上见过,比幻世那边的美多了” “今年过年你就会见到的,到时我亲自给你放烟花” “真的?” “约定了” 二人拉勾起誓。 坐车回到青山县的路上,雨笔睡着了,江曰午喜欢这样的感觉,看她安静地靠在肩上,周围万籁俱寂,似乎时间都静止下来。 透过车窗玻璃朝外望去,他突然觉得家乡陌生起来,似乎不是先前的感觉。出租车驶向县城,整个城市里没多少光点,山上黑漆漆的,很难发现梯田上村庄的存在。 县城里的街道同样灯光昏暗,一路上没有多少车和行人,他看到路旁有人在卖夜宵,不禁砸吧着嘴。 见他这样司机笑道:“下车买吗?” 他连连摆手说:“不了,家里人还在等我呢!” “是啊,外面的东西再好也不如家里的饭啊!”说完这句话司机沉默了,他似乎看到女乘客睡着了,也不再多话。 出租车开到了稻香村通往青竹村的公路上,路上腾出半个马路,另一半泥石满布,师傅每驾驶几十米总要问他一句:“前面确定是有路吧?” 江曰午回答着是,他心里觉得这样也挺好,只要青竹村属于他,而不是有其他人来污染这片土地。 出租车停在这条废弃公路的尽头,几年未归,有三米高的村牌石也爬满了枯草,在寒风中孤零零立着。 “雨笙?”江曰午轻轻喊了一句,看她睡得流出来口水,笑着把她抱出来。和司机师傅告别后,他转身看到村牌石旁立起村里先锋的牌子,好奇着走上前一看,第一段的小字赫然写着:王永森,原青竹村第一书记,现青山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一算有了九年,王永森干到了这里也是实至名归,可青竹村,他为什么不来投资建设一下呢? 江曰午猛地想起前些时日的新闻,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不由地蹲了下去,轻轻贴在雨笙的怀里。 电话再次打来,江曰午顾不上多想,抱着雨笙朝家里走去,脚下的石板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更融于小巷中。 有那么一瞬他忘记了家的方向,一数又有了快三个月没回来,也不知房顶漏水了吗,窗户玻璃都还完好吗。 他知道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母亲早些时日回到家里,她这样会持家的女人自然会把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确定好彼此的身份,他们加快脚步,便在拐角相遇。 母亲看见了他,如果没有雨笙,她会直接搂住江曰午的脖子哭泣。她捂着嘴哭起来,江曰午泪如决堤,在下巴结成水珠很快落在雨笙的衣服上。 “妈”他喊了一声。 “嘘”母亲用手飞快抹去了眼泪,她的动作总是那么干脆,根本不愿意在这种动作上浪费时间。 母亲示意他抱着雨笙回去,雨笙躺在床上,江曰午帮她脱下鞋,母亲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 “女儿真的太漂亮了”母亲左手解开她的发带,手却停留在她的发丝中,右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她心心念念的女儿,脸颊每一处曲线都是上天留下的完美一笔,吹弹即破如凝脂的肌肤,刘丽不忍心触摸,只是隔空体会了一番。 手从她柔顺如水的长发中抽出来时,又立即攥紧放在胸口上,母亲眼含热泪望向他说:“可怜的姑娘啊,我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母亲走出门后开始小声哭泣,江曰午沉稳了许多,他看了会儿雨笙,就去安慰母亲。 “那疾病真的很难治疗?”母亲红着眼问他。 他摇摇头说:“很难,妈,我可能这段时间之后三四年都要在外面,不能尽孝,您” 刘丽看他高出自己一个头,摸头已经不可能,就拉着他的手说:“我清楚,为什么她非要得这个绝症呢,这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他收回手叉着腰走到一旁说:“妈,这不是绝症!” 母亲显然被他这带着怒气的话语吓住了,江曰午低下头道歉,母亲心疼地抓着他的手腕说:“没事,妈知道你最近太不容易,不能上学,雨笙这孩子也,唉,我都知道,我给你们做了饭,雨笙睡了,那你先吃吧!” 他走进厨房想搭把手,这才发现小时候宽敞的厨房居然如此狭小,迫使他驻足在门外。 随后他环视着院里的情景,虽然与印象中一致,却太小太小,也不知小时候怎么觉得这一头绕一圈跑到那一头要用上半分钟。 见他愣在院子里,母亲将盆子放在桌上说:“快坐啊,给你热了热,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烧鸡?”江曰午坐在桌前拿起筷子磕了几下,夹下一块鸡皮放在嘴里,那润滑的口感入口扩散起来。香喷喷的油水流入咽喉,他灵魂也是为之一振,这就是童年最向往的滋味。 他一睁开眼睛,又是一盘炸鱼块摆在桌上,母亲贴在他耳边悄声说:“给你炸了带鱼块,你爸每次回来必带它,那时你天天就盼着这个呢!” 又是一大盘虾放在盘子间,一盘炒青椒花生,这个鲜嫩的青椒带着辣味,还有花生香脆,拌在米饭里可香了。 “芹菜炒肉丝,紫菜蛋花汤,里面放了不少你爱吃的海带,还有”母亲热好一碗后端过来,看着他吃得下巴都没多少变化,嘴里塞得太多,腮帮子鼓着节拍,她越看越心疼,总觉得儿子在外面受苦了。 院里亮着灯,他吃得觉得饭菜在胃里快要倒流才停下,母亲要收碗他连忙抢过去,她笑着说:“真是和小时候一样” 桌子搬回去后,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梁柱看着院子,记忆中一些人瞬间被带回到这里,不觉间想起来张小玲。 他连忙打断思绪说:“妈,你收拾这里很辛苦吧?” 母亲关上厨房的灯,坐在他一旁说:“什么辛苦啊,早想回来了,你们也想回来,那我不赶紧收拾完它,你要信妈的话,那都是笑着打扫完的” 母亲摸着他的外套,眉头紧锁着走进屋里,她拿出一套丈夫的衣服递给他说:“赶紧穿上,天都多冷了,咱们这边可不比南京” “知道了知道了”他把衣服放在一旁,将那件带着皂香的皮夹克披在身上,父亲的衣服给他一种沉重感,只有那魁梧的身姿才能承担的沉重。 “怎么样?”他问母亲,她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说:“还行,比你爸好看” “那肯定,我毕竟是您生的” “哈哈,这话我爱听” 晚风拂过,树上哗哗落下一阵水滴,滑过他的毛孔,呼吸进去一直到肺里都带着清凉,顿觉神清气爽。 “不早了,你们就在我那间睡,我去你那屋”刘丽踩着石板到厢房外,她推开木门,拉开灯后回头看着儿子。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在妈妈的怀抱里入眠,见母亲咬住下唇望过来,他连忙打消这个念头说:“妈,晚安” 江曰午关上了院子里的灯,看母亲合上门后,心里是突然的失落感。 回到老家,他真感到置身于当年,只是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当年看露珠的孩子如今也能幻化出水龙飞天。 夜里,雨笙总是把被子踢开,然后把半个身子探进他的被子里。江曰午在朦胧中觉得脑勺硌得慌,转个身也没躲开,睁开眼看到是她的胳膊。 江曰午可吓坏了,撸开她的袖子看到受压处有些发红,眨眼间便好了,他才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舒心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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