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鸣般的吼叫,一时只听得见耳中嗡嗡作响,原来是所有人耳鸣了片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如不是巨鳌那双眼睛猛然睁开,抖落下珊瑚和海草,它浮出水面的头颅只像是辽阔的海底。
铩羽乐示意众人退后,心中充满震撼,他喃喃道:“神山之下是负山巨鳌,看来传说是真的”
三尊庞然大物出现在海面上,这让所有人清醒了不少,就连那些手中满是古籍的人也愣在原地,看着脚下的巨鳌仰起头颅,各朝向它所处的天空。
惘星河见到巨鳌虽有些惊愕,却越来越觉得气氛诡异,最应该出现的魔教与天地盟一路上居然只出现一次,并且是躲开所有人的察觉,这一切皆是说明他们在策划某种阴谋。
于是他低声告诉顾日耀与两位仙子自己的想法,见他们已经护下两门的弟子,便只身飞入高空,他的双手托起宗动式的黑色光团,那恐怖的能力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北齐皇帝赟旭东以为他元和太一教要独占鳌头,怒不可遏的一指,喝道:“惘掌门,你!”
随后才见有道薄如纱雾的黑网罩在半空中,生生把这黑色光团接住,随后弹回到惘星河手中,他手印变化,一直到两手通红才完全化解这团恐怖的力量。
惘星河不顾自己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当着天下人的面,一段话如教条般背得滚瓜烂熟,一气呵成:“诸位,你们也看到了,这魔教妖人正是在我们头顶上布下大阵,至于用处如何,无非是两点,一是要夺去这些宝藏,二是要威胁我们的生命,何不联合与之一博,这不仅是守护前人赠予我们的宝藏,更是保全自身性命啊!”
樽毓幽侥幸而笑,看面带窘迫的赟旭东如何应对,毕竟他不占理,他只好放下脸面拱手说:“惘掌门,本帝一时顾及天下苍生的安危,却无警惕之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
惘星河大方地给他台阶,天下各派人士见状口头上承诺联合,参与宝物争夺的人成了少数,只剩一些无党派的闲人散客敞着布袋,托起几块烂成泥土的竹简朝里面塞着。众人看得眼馋,但这些人不惜性命,天上妖人在施法,他们居然还在慢悠悠地夺宝,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滁洛瑜看向铩羽乐,他毫无惧色,手握着晶莹剔透的碧清,已做好万全之策。
双方僵持着,曾与魔尊交手的人都知道,这张黑网便是他们隐匿与束缚的强大幻技:无常。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邪术无常正是凭借其百般变化的招式,才让魔尊这一存在更为恐怖。
野狗发现手中的宝物不过是无用的残卷,向鼓囊囊的大袋子里一看,都是这些破烂物件。他不死心朝林深处走去,这里有千百年前的古物,一直可以延续到战国时期,青铜鼎、古碑、长戟、战车,不过长期浸泡在海水中,显然大多不成样子,实际价值怕是还没有他身上的财物多。
已经确定神山中确实没有宝物,野狗圣人翻了几本古书,不是幻术之类,只是些无用的史书。
他气愤地把这些丝帛撕毁,便从林中飞了出来,各大势力见到这形单影只的野狗,在场的这些超然强者怎会放他离开,此时同仇敌忾的他们大喝一声:“贼人,休要离开!”
野狗的长耳朵像是听到了个不可思议的称呼,惊得直挺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看向为首的几位老者,有的他还能说出名号,因为曾几何时他们干的是一样的勾当。
他讪笑两下搓着手说:“搞错了吧,能者多得,不能说你们故作高洁就有理,我野狗不顾脸面找的东西就是不占理,大不了我去找来那个大袋子,把里面的分给大家?”
一些人开始吞口水了,毕竟野狗可抢了他们不少,但他们也清楚,给这么多人分,怕是也分不到半点,只得在心中痛骂野狗圣人。
惘星河走出来指着他喝道:“我问你,你作为天地盟的高层,可知天地盟已经叛变,并被划为魔教势力?”他不顾一些人的肯定,只等着野狗圣人的回答。
野狗冷笑道:“与魔教合作是真,但天地盟内本就有主系与旁系之分,我犬宗乃是旁系,天地盟的做法与主系有关,与我犬宗无关,这便混为一谈把我们都打入魔教势力,你所谓正派好一个说辞啦!”
这一句话像是一滴水落入热油之中,本是平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红衣教的闽思蜀先前便与他交手数十回合,此时想煽风点火来让野狗吃尽苦头,道:“惘掌门,野狗本就空口无凭,满嘴胡言乱语!他生来就是个畜牲样,作风人尽皆知,毫无德行可言!他犬宗则是一些流氓地痞所组成的乌合之众,在宗主野狗的感染下,这些人更是道德败坏,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太山派的尚华道人也曾介入犬宗的事中,在徒太山北方弱水江畔的村镇中,百姓在犬宗的欺压下苦不堪言,然而他畏惧犬宗的背景,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此时正派人士齐聚,他有了几分底气,持混元剑指着野狗说:“看来有关犬宗恶行的见闻已经传到蜀地了,我太山一派虽远离中原,百年来秉持正道之根本,供奉三清六御,但地处山外荒岛的天地盟绝非如此,此联盟诡异多端,常在暗中行事,如今长老派被灭,这个联盟与魔教别无二致”
这番话有了元和太一教众人的点头附和,他才接着说下去:“况且野狗圣人凶名远扬,一是其好色,家中有九个妻妾,二是贪财,大家可看他腰间的布袋,其中都是劫掠得来的财物,三是杀生,毕竟杀人才能越货,以上三点皆是其凶恶的证明,而犬宗更是罪行累累,他们要求周围城镇的百姓缴纳月贡,说什么犬宗圣人会庇佑他们的,百姓那是苦不堪言,这些贼人居然能欺压到我徒太山下的百姓,我太山派怎能容他犬宗如此作恶!”
众人看向野狗那鼓囊囊的布袋,上面果然有血迹,终于有人出来指证:“就是他,在瀛洲岛西面荒地中杀了数十人,若不是我等实力不弱,怕是躲不过这家伙的屠刀!”
野狗看这些罪名一下子压在头上,心中倒是苦闷得很:这些家常便饭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听得骇人,好像他就真的无恶不作,他可丝毫没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自生下来就明白这个道理,事关他人高高挂起,事关于己,则无所不用其极,他告诫犬宗的弟子都学这套作风,于是他们都过得挺不错的。
毕竟野狗也清楚,良心是个王八蛋,只能让善良的人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最后只能居于平庸,而恶人无所顾忌,夺取时机,最后大富大贵。因为他的弟子们如此精明为己,所以才活的滋润,他们老百姓忍气吞声,所以才遭受欺压,不义而富且贵,这才是天理!
他的目光搜寻着北阴真君,果然看到他带领一众冥教阎罗鬼王在远处观望,便指过去道:“那冥教也是天地盟的下属,说我野狗圣人作恶多端,那北阴真君就是天地不容了!”
真君闪到众人面前痛斥他:“混账!冥教本就以审判恶徒而立教,自巍宗燮投靠魔教后,本真君携冥教已与天地盟划清界限,野狗此言不过是无稽之谈!”
顾日耀眼中寒芒微露,他抽出初旭,惘星河也抽出夜辰,野狗看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火急火燎看向人群里,却不见盟主。甚至他觉得邢卿禅的面容都亲切起来,可奇怪的很,一个都没有!
正当他想继续辩解,一根竹棍当头砸了下来,野狗没想到这人出棍相当之快,他只觉得眼前一闪,身体便倒下了。
几个大汉很快钳制住了他,三两下就将他五花大绑,又是被套上个囚幻锁,然后是数位死界尊所布下的禁制,层层囚困,最后他被红衣教的门人押了下去。
一直到了树荫下,野狗仍觉得头上有金星盘旋,不过他很快看清了处境:天空中的一座大阵将整个神山罩进去,他还一度以为天地昏黑。
收拾完野狗后,场上众人的气势一振,倒也和气了许多,拱手而笑。惘星河此时收回笑容,他猛地抬起头一看,意识中隔绝周围阴阳奇力的无常法术被撤去,一座庞大到无比无际的黑暗巨阵出现在仙岛上空。
处在这遮天蔽日的大阵之下,竟无一人扬起长剑,只能眼看着三只巨鳌猛烈地撞击着大阵。
伴随它们的反抗,仙岛上地崩山摧,海浪翻腾,众人远远逃离,回头看那神山就在巨鳌的竭力逃窜中被四分五裂,一些人终于是出手了。
两大正派弟子先是挡住这降下来的大阵,众人眼中碧波漾清门的弱女子也上阵,她们的实力非凡,北斗九辰神诀的神术之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辱没的。
不少小门派的门徒也跟了上去。伴随元和、碧波两派弟子的出现,大阵只是一滞,之后又平稳落下来,任由他们施展何种惊艳天人的幻技亦是撼不动半分。
释无法师将碧玉念珠抛出,有些人能看出这法宝的来历:名为流光一线,相传是德一法师取天地萃玉,于月光之夜打磨而成十九颗佛珠,最纯碎的一颗作为主珠,是佛家仙器。
这件仙阶下品的法宝亦是没有作用,三位掌门唤来碧清、初旭、夜辰三剑,繁花、残月两仙子各祭出宝器玉笛,名为萧艾,仙器玉如意,名为赤清。
(当年紫薇仙子所用的龙血竹如意,名为赤清,为仙阶上品。碧波漾清门开创人,原名茶姗姗,其妹青云仙子,原名茶楠楠)
诸多仙器宝器一并祭出,只是阻拦了大阵片刻便败下阵来,回到主家手中时,法器上到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显然它们因此受创。
正当所有人以为要败下阵来,顾日耀爆出粗口后一声怒吼:“太极阳诀!”
围观的各门派人士听后心里都在发颤,惊慌逃窜到千丈以外。在太极阴阳大法中修炼达到第二境界上清境,即对应死界尊,便可操纵两仪诀。
一是阳气盛时施展太极阳诀,以白雷为攻,一是阴气盛时施展太极阴诀,以黑雷为攻,两仪诀凝聚天地阴阳奇力,有翻山倒海、毁天灭地的大能,非遇到至恶至邪之人不可动用。
而顾日耀已是上清境第三层中期,其施展的两仪真诀威力更是恐怖,惘星河见状便传输他幻力。施展一次两仪诀必须动用大量的阴阳奇力,决不可在同一处地方施展第二次,因奇力经过第一次的流转已经变得狂暴,再次施展时,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铩羽乐大声一喝:“众弟子听令,助顾掌门施展太极阳诀!”
一时间海水被这磅礴的幻力传输蒸发了不少,巨鳌意识到他们是来救助自己,神山上居然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精纯幻力喷薄而出,直冲向这些御剑凌空的弟子之间,最后汇聚到居于最上方的顾日耀手中。
晚霞在数息间变得太过耀眼,众人紧闭上双眼也是忍受不了强光,用幻力遮挡了些才能勉强直视太极阳诀的施展。
只是此时阻挡大阵的只有顾日耀与惘星河二人,大阵还是在不慌不忙下落,这次光芒一闪,所有人失明了片刻,才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从天空上传来。
此时,大阵才真正现出了它的全貌,阵图中六位死界尊辅佐,居于中央的那一位让这些正派人士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感。
“果真是缚灵天阵,那是,巍宗燮!”惘星河看向顾日耀,二人已经精疲力尽,怕是身后的弟子们更不可能与之一博。他们只得唤弟子们退居到安全地带,观察时机再行举动。
大阵终于是捆住了巨鳌,巨大的牢笼从阵图中缓缓浮现,居然连神山也一并束缚。巨鳌们承受着神山和天阵的双重压迫,即使它们有天大的神能也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囚禁。
各派人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发现另一边出动的恐怖阵容:不仅那位已达神术最高境界的巍宗燮,还有六人之中,居然有新任的魔皇和三大魔尊,此魔皇虽年轻,但这一称谓带给天下人有莫大的阴影。
连惘星河面对此景都无从下手,只能背身看向远处的落日,桓曲半跪在剑锋上悲愤不已,他大喝一声便要冲上去,被铩羽乐一把拦下,他朝这位发狂的师弟吼道:“别意气用事,师祖很快会来的,相信我!”
繁花仙子与残月仙子见局面至此,众人无能为力,领着碧波漾清门一行人黯然离去。残月仙子在临行前一直看向铩羽乐,那哀怨的目光同样让他觉得,今日不作为只会让万夫所指,明日面对天下人亦是如此,今后如何自称为天下正道之首,如何让师父在九泉之下安心?
可他终究不再轻狂,他祈祷有奇迹降临,听闻此地引来不少幽居的强者,那些行天道的前辈们,他们怎能束手旁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