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路上遇见了弟子们,相遇时众人无不喜极而泣,一直飞至建康城东,众人才停在半空,皆是大喘着气,竹海摇头叹息说:“让他们掠去了巨鳌,缚灵天阵实在危险,倘若有其他奇兽甚至神兽被束缚,这天下苍生怕是要受灾了!”
惘星河抱拳说:“前辈的恩情我等深记,此番回去后,我便去叩见师祖,以告诉他今日之事与前辈之恩”
蓑翁朝东方看着,似乎本就不愿多话,竹海笑道:“报恩之事就不要再提,我等只求清净,你们速速离去吧,陪在我们身边怕是危险”
竹海不经意间看到释无,特意走上前,见他合十行礼,便笑着说:“没想到百年间竟能再次见到一个这样的后生,怕是之前的燊天化都不及你”
释无俯身行礼道:“不敢,晚辈在二十岁时不过在吟佛诵经,怎能与燊天化前辈相比?”
竹海解释道:“你六根清净,已达真空之境,这说明你已是修心高人,连老夫都不一定具备,何况是那傻小子!”
见元和太一教不少人听后大惊失色,他又摇头笑道:“罢了罢了,老夫艾发衰容,终年与世隔绝,早已是忘了天下大势,权当先前说的是胡话,你们快快离去吧!”
“保重!”
快回到中州时,弟子们叫嚷着要掌门讲讲之后发生的事。
滁洛瑜此时仍惊魂未定,与那少年交手,他的幻基之中像是有一人在呼喊他的姓名,一瞬间他无所畏惧,实力飙升,连两仪真诀都施展地行云流水。
事后霄云还在昏迷中,滁洛瑜感知到自己的伤势全无,他茫然看着手中的剑,顾日耀拍拍他的肩膀朝向众人赞许地说:“这小子,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模样!”
弟子们疑惑地询问原因,他娓娓道来,不一会儿气氛活跃起来。显然弟子们怀疑他的话,滁洛瑜真实实力是第八层巅峰,天赋再如何惊人也不可能掌握两仪诀。他们不知道的是情况危急,为了隐瞒实情,顾日耀故意转移他们的关注点。
惘星河实在不愿打破这和谐的画面,心里却很是后怕,倘若今日没有这两位前辈,他与顾日耀愚蠢的选择会葬送多少人,他们能承担得了吗?
而铩羽乐同样是只挂个笑容,他体内的幻力悄然运作,破溃的伤口在逐渐愈合,他不禁感慨天雷体的效能。
随后想到那被缚灵天阵囚禁的巨鳌,虽说神兽百年难见,可这并不是没有记载过,往上千百年何物未曾出现?
况且神州浩土钟灵毓秀,前周王朝的护国神兽不是神兽,却有抗衡死界尊的实力。如果缚灵天阵有它的加持,别说中原百姓,就是魔教与天地盟打到元和太一教山下,直逼景阳三岛,他们又要怎样守护宗门,况且他们年轻一辈确实逊色于人。
唉,他看向惘星河,这位师伯眼中也是迷茫,黎雯拿来包栿示意他先吃饭。这里面盛着未兰给他亲手做的大肉包子,铩羽乐一狠心给弟子们发出去,只留下两个,便把其中一个递给惘星河:“师伯,吃吗?”
他笑着接过去,一口下去油差点滋到道袍上,拿手帕挡住,吃完后砸吧着嘴不住赞叹。
震派这三人留在队伍最后面,黎雯担忧地看着他:“掌门,您没事吧?”
铩羽乐笑了两下小声说:“没事,天雷体在身,还怕这等伤势?所以我说要你们也多练练天雷体,到时可不怕小打小闹了!”
二人听后连连摇头,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能达到第三层,要是达不到那儿还不是活受罪?
黎雯不禁笑道:“桓曲师兄刚才又想逞能,哭哭啼啼得我都不想说自己认得他,还好这一次他不莽撞,师弟我一拉他就跟我走了”
“那是”桓曲刚一辩解铩羽乐二人便提速,留给他一阵笑呵呵的声音。
正邪年轻一代之间的差距让桓曲内心同样困惑,他喃喃道:“魔教少年太强,我教中也唯有滁师兄那种异样状态下可以与之一战,掌门师兄也只是硬抗下那一击”
自发殿后的三人怀揣着各种忧虑回到宗门,之后三位掌门御剑飞至清微殿,在门人的引领下走进清微殿的三清阁。
烛光并不明亮,昏暗的大堂里禅烟袅袅升起,缭绕在玉清真人的蓝色道袍周围,伴随他们静步走来,低吟声渐渐消失。
见师祖站起身,惘星河俯身讲述了这一路上的遭遇,玉清真人重复着兮哉几语,像是早早了解到这一切。
“缚灵天阵已现,巨鳌被妖人擒住,瀛洲神山同样被夺去”惘星河说完,心里都凉了半截,他的眼睛稍微抬了抬,见师祖上香后转过身来,连忙又垂下去。
真人俯视着三人,他们手中的宝剑的光泽照亮了面容,他看向铩羽乐问:“也就是说,竹海和蓑翁两位今日出手了?”
“正是”惘星河不解地回答说,他只知二位前辈不问世事,这次只是随手救下他们。最为紧要的事情真人却不再询问,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三人走出清微殿,看彼此都是一头雾水,也不好再说下去,告别后飞向各自的门派。
寒风凛冽,铩羽乐不敢放半点风进来,屏障内的空气依旧冰冷,如利刃在伤口处划过,那种刺穿身体的痛难以忍受。
同样的痛让他想到了鎏云裳,他怀念与她度过的时光,肉体痛苦,精神上却满足着。
显然鎏云裳与他毫无缘分,即使二人经历了生死,也不能改变冷淡的关系,她从来都只对身边那几个的人热情。幸好未兰在她身边,铩羽乐苦笑着,因此他还能看见鎏云裳的笑容,虽然不是为她而笑。
云裳师妹的修炼极为用心刻苦,天赋同样与她的美貌相匹配,铩羽乐每每想到这些又是欣喜又是恐惧。
想到那些质疑的目光,他就羞愧难当,震派掌门本是如此光耀,如今却让他一个连上清境都不是的后生担任。今日滁洛瑜突飞猛进的实力让他担忧,虽然宗门重组被搁置,九皇大试还在一天天逼近,届时怕是胜不了这位师兄。他当初说着震派的惊雷在弟子之中,如果他连大试第一都取得不了,那怎能兑现诺言,而师祖的赐剑,师父的寄托,怕是都要辜负了。
兑派实力大跌,他作为代理掌门无可奈何,毕竟失去的是这一派最为重要的存在。只剩三个长老还在第八层的层次,之后连第六层的弟子都难以寻到。
“震派只有一个第八层,而兑派没有第七层,这两个门派,太难太难”
哀叹之后,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鎏云裳。
他仰望着黑夜,其中有点点星光为他照明前行的路,他大喊一声不甘心,随后低声说:“决不能被爱情所驱使,我只能将它化为动力,这样才能成功”
伤势和疲惫让铩羽乐毫无胃口,他回到住处,院里梅花盛开,撒了一地花瓣,他驻足赏花,目光停留在偏房。
那里曾住着未兰,虽然仅有三日,可她确确实实让这冷清的院子里充满生机,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敲敲门,那个姑娘会出现在门后吗?随后他摇摇头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一阵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突然提起胃口,走到烛台前却定在原地。
月光透过纱窗,轻轻洒在床上,为小姑娘披上薄纱,她蜷缩成一团,睡得很香。
铩羽乐不忍心吵醒她,他幻化出一盏小灯,在微弱的光照耀下他找到了桌子,上面满桌的佳肴让他大吃一惊:不到两个月,未兰居然会做这么多了?
正承受着胃酸侵蚀之苦,铩羽乐一把抓起筷子便往嘴里海塞,身体顺势一坐,却只坐到了圆凳的边缘,扑腾好大声响可把女孩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起身,朝房间里看着,地上的铩羽乐疼得直吸冷气,她兴奋地大喊着说:“神仙哥哥,未兰终于等到你了!”
铩羽乐忍着疼痛被她扶起来,坐在圆凳上后,她点上蜡烛,把另一个圆凳拖过来,便轻轻依偎着他的的胳膊。铩羽乐又开始吃起来,未兰眼睛瞥见他身上的伤,强忍泪水默不作声。
他吃到一半突然停下问:“未兰,这些都是你做的?”
见她点点头,两人目光对视着,未兰的变化很大,衣服是坎派女弟子的服饰,脸颊上也显得肉嘟嘟的,笑起来还有酒窝。
铩羽乐擦去她眼角的泪,笑容仿佛在说,哭什么啊,我没事的!
当铩羽乐看着她的发髻上的步摇,沉默终于被未兰打破:“看什么看,你心里只想着她!”
他慌忙解释,未兰捂着嘴笑道:“你快吃吧,有我的陪伴你的伤好得快,这几天我留下陪你”
她拿起另一双筷子为他夹菜:“给你做饭,陪你,让你不寂寞”
铩羽乐嘴里塞着肉块,心里反复念叨好吃,她坐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于是铩羽乐不好意思地停下,未兰笑着说:“你快吃啊,我早吃过了!”
他心里暖洋洋的,只觉得面前的女孩像一个人,一个很亲的人,是留给自己多深印象,让他即使孤儿出身还能记住那道模糊身影。
长夜漫漫,月光皎洁,慢慢移到地面上,院中同样是白洁一片,梅花如雪,此时只是阴影,不胜月光。
怀念谁呢?那个记忆深处的人,月夜思人,难以入眠,他耳边回荡着女孩甜甜的话语,神仙哥哥?
劝了她好久才离开,铩羽乐目送她回到了房间,又熄灭了灯,这才回屋检查伤势。真不知这天雷体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愈合伤口甚至都有助于其提升,随后他觉得自己想法愚蠢,连雷电都被拿来炼体,这才是最惊异的一点。
想到那具步摇,那个月夜,鎏云裳为何摘下来步摇,是想送给自己?也许那一夜他误打误撞走进了师妹的心海,却同样不知不觉失去了这珍贵的机会。
修行之人,切勿让风花雪月毁掉道心。不过是欲念,如万蚁噬骨,如坠入冰窟,如堕入无底深渊,他一生都没想过修行路上最可怕的不是妖人,而是这种欲念。
既然睡不着,他也不浪费时光,盘坐在床上感悟天雷体的运作。
铩羽乐脱下衣服,身上的伤痕已经肉眼难见,显然他已经触及破厄体,天雷体开始真正有抵御强击之效。
他的手指触摸着后背,随后拳头紧握,奋力砸在最大的那块伤口处,凝聚着幻力的拳头居然被反弹出去,还可以感觉到被电击的酥麻感。
“破厄,果然是先破后立的开端”他取书翻开那一章,前辈所留下的经验教训,足以让他彻夜学习而不知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