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趁着众人逛街或是午休解散,江小天来到二楼那间房门外,他敲了敲不见人应,推开门后看到婢女正在打扫,一问说客人早让把菜送去她们房间。
又花出去一千钱才问出是哪间,江小天偷偷摸摸过去,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房门还是锁着的。
“奇怪,没多会儿出去了?”
想到她喜欢逛街吃路边摊,江小天就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撞见她,却先与偷偷赶来的鎏云裳撞上了。
她惊讶地问:“你也是?”
江小天壮着胆子说:“我什么我,我理所应当,你来干什么?”
她半天说不清楚,最后说出一句:“我来观察敌情”
“连幻力感知都没用,真是破绽百出”
“你这不是串通妖人吗?”
“她是不是还不好说,我来了解情况”
鎏云裳听后又气又急:“不是你告诉我她被妖人抓走吗?”
“多久没见了,变数太多,先问清楚再说”
她小声说了个哦,江小天走后,她又跟过来问:“你去干什么?”
“逛街”
“为什么?”
“找她”
“我跟你一起去”
江小天转过身看着她,鎏云裳生气地问:“你那什么表情?我是在找她!”
“那也没必要跟我啊?”
“不跟就不跟!”
“你找她干什么?”
“和你一样”
“我找我媳妇,你也一样?”
鎏云裳被气的跺脚:“我真该学学未兰,你真是能气死人!”
见她要走,江小天笑着说:“云裳师姐,你要贸然去找想必没什么话题,不如跟我”
“我就不!”
顺利把她气走,江小天也就无所顾虑,拉住个婢女问了问,城里美食街也只有进城门直通的大街上有,前后短短几百步,说不定某些人已经撞上了。
想到这里他快跑过去,见鎏云裳一出门就与他的目的地背道而驰,他心想大喊稳了,快跑替换成快步,但想到多日未见,心中的激动促使他又开始奔跑起来。
他在城里转了整整三圈没见着人,晚饭时问了茶芸儿她们也说没有,一看鎏云裳灰落落的神情就知道她也没有,江小天再看向二楼那间房,这次说什么也要去问,却还是没人应,顺便去她们房间一看蜡烛都没点。
他回到饭桌前,连碗里的鱼汤都索然无味,茶芸儿笑道:“江师弟这哪是报被踩之仇呢?得报被偷心之仇了,是吧师妹?”
向轩茗低头吮吸着勺里的汤,没回答她。
江小天没顾上理他们,知道雨笙订很多天的房,多到连掌柜都不清楚,只说每天会主动交钱。
“边远部族的大小姐,有着雄厚的财力,可千万别是魔族啊雨笙,到时候找到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是!”
夜深,他走到依旧未亮蜡烛的房间外,想到那时毫无防备的二人被正邪两方同时迫害,心中是悲愤与痛恨,可无能为力,他现在还是居于正道之下求人传经授道,再次面对那种场面依旧没有招架之力。
唉,他轻轻叹口气,却听到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泣声,虽然很小很小,但他听得很清楚,立马贴到门上去听。
里面有人在安抚着婴儿,在她轻声唱起童谣后哭声逐渐停止,江小天一时被她温柔的歌喉迷住了,想当然以为这就是雨笙,他泪流满面,回忆里不断在重复着当时她说过的话:你要当父亲了。
这孩子难道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这么久过去,他一天都没有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却还在想弄清她的身份进而去否定她所处的位置,逃兵一般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否定一位母亲?
他想就这样进去认亲,房间里的女子突然说出话来:“可怜的娃,这么小就没了爹爹,还好你小姨奶水足得很”
“姐姐,你可别摸我那里了,痒的很”
“沾沾你的福气,怎么比我小还比我大”
“姐…”
“不逗你了,得先把雨儿哄睡”
随着亲昵的哼声越来越小,蜡烛突然熄灭,江小天以为她们入睡了,却听到有人关上窗户,紧接而来就是房门被打开。
他转身朝着楼梯间跑去,手忙脚乱却撞上了一个彪壮大汉,后者一手将他打翻在地,他毫无防备,又顺着楼梯滚到了下一层。
江小天还没缓过神,就看到那人已经消失,然而楼梯间又传来脚步声,他躲在一处盆栽后观察,见她简单扎起的发髻,一脸睡眼惺忪,步态也时缓时快,他不禁发问:这是被吵醒去上厕所?还是有什么急事?
他跟着女子走到后院,已过子夜,院子里还有几对小情侣或是醉气醺醺的男人,聚成小片在各自的区域里忙活。
见女子走过小桥,朝一段小径走去,那里已经来到这处饭馆的角落,他仰头望月,月色虽好但院里并不安静,甚至是吵闹,实在是煞风景。
他跟过去,二人在小径上一前一后站着,他低头一扫发现花圃里种的花很是迷人,各色的都有,二人距离很近怕被她察觉,江小天装作是蹲下看花,如螃蟹般一点一点挪动过去。
只剩两丈远,他伸长脖子一看女子手中竟握着两朵如他大拇指盖大小的如霜发青的花,她面前另一丛蓝花小而精致,他曾在路边见到过,不知其名。
“那花叫什么花啊?”
刚有疑问就打开话题,他心里砰砰直跳,女子舍不得触碰花朵,脸上的笑格外灿烂,目光始终在花朵身上:“婆婆纳”
“好怪的名字啊,有点印度宗教的味儿”
“它象征着健康,能治很多病呢!”
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作祈祷状望着天空,嘴里喃喃道:“希望雨儿她百病消除,平安如意”
“那小家伙生病了吗?生病还带出来吗?”
此时女子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看了片刻笑起来说:“疤头,偷窥别人的隐私可不好啊!”
“疤头?你这么叫别人好吗?”
“你头上有疤我怎么不能叫,这是事实阐述,你偷窥也是事实,值得这么称呼你”
江小天不想和她吵,便壮着胆子真奔主题:“我想跟你确定一件事!”
她笑着摇头:“我不纳赘婿,也不结婚”
“你是魔教主族的吗?”
虽然道家四大古宝有一定的寻妖之效,随着幻术的更新与妖人隐匿手段的提高,很难根据它们来区分正邪,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可能会被其杀人灭口,此时她就在身边,明天说不定就回到魔教主族,再不问怕没有机会了。
没有瞬间袭来的锁链,她也没有被戳穿身份的愤怒,感知中她身上的幻力波动也异常平静,平静到他脊背开始发凉:就算不是,无端被人怀疑是妖人,随着情绪变化幻力也会被暗中运转。
女子把两朵花握在手心,站起身说:“你很清楚呢”
江小天缓缓起身,右手已经放在腰间的棠木刃上,随时准备抵御:“关于你我一直很清楚”
她手中的花朵突飞而出在地面上划出一条泛着白光的纹路:“你们的身份我了如指掌,我们的目的并无冲突,只要不跨越这条界线,我们都能开开心心各回各家”
江小天沉声说道:“我自然不愿伤你,因为你对我很重要,而你身边的妖人无不在利用你,我不会放过他们”
在他全神贯注防备之际,女子的身形却在他眼中变换几次方位,眨眼间已经将手中的花朵从他颈部划过,江小天感觉到寒冷的刺痛和伤口开裂渗血,大口喘气发现气管没破,吓得连忙从衣袖里拿出绷带在脖子上缠了几圈,直至摸不到鲜血。
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再看时女子还在原处,仿佛刚才场景是他想象,再看双手满是血污,便立马跪地求饶:“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我谨记你所言之语,不去打扰她们”
女子用手指勾起耳边垂下的长发,一笑而过说:“谅你这三脚猫功夫对我们也构不成威胁,疤头,我很清楚我的处境,也不容外人对我的亲人说三道四,今日留你一命已是你的福分”
他又磕几个头:“对不起,我昏了头,谢大小姐开恩!”
等到他把头抬起时,面前是一丛蓝色的婆婆纳,想到她之前说的话,江小天便把花朵摘下揉成一团,借着池水中的倒影敷在伤口处。
见血止住后,他心里很是委屈,看来他凭挑拨离间是拉不回雨笙的,何况自己只是个外人。
怎么恢复她之前的记忆,也唯有绝情尺的启用,说到底他想以初识的身份来改变她认知的这条路行不通。他越是爱越是急功近利,还没有沟通和交友的技巧,别说把二人关系闹僵,就算把自己搞死也是动动嘴皮便可。
江小天心想,没有未来夫君的光环,他也就没有半点优势。
“不触碰她的底线,不去谈论正邪两道谁是谁非,而是以自己亲身经历和感受正视这个世界,在太山派待太久也被洗脑了,竟以为我所行之事就是正义,进而以为我所在的团体就代表正义,个人荣誉集体荣誉,个人干的好事就归到集体,出了败类集体又立马抛弃,赢赢还是赢赢,那这种集体不就战无不胜了?这种集体不先进,不无敌,神仙看了都摇头!……这什么狗屁道理!”
他气的很,心中自诉:一个不懂得自我反思、承认错误、只会邀功请赏、给自己脸上贴金的集体是无限堕落的,永远在走下坡路,永远把号角吹得最响,把自己捧的最高,把头抬得上了天,因而看不见底下的人,更不愿看看底下的人。
这就是太山派,这就是它背后所谓的正道,不去替百姓着想,而是为了一个道史上的好名声不惜拿无数百姓家顶梁柱的命去换,去讨伐,去反击,永远不做彻底的斗争。一旦邪道猖獗正道也在猖獗,真正邪道低落之时正道也被淡忘,而非如今,那三清真人借着铲除妖人之名开始对中原的各方势力加以统御,他们怎么不去找个没人地方与魔皇决一死战呢?而非打了几百年还没个结果,就这样挥霍着百姓的生命,说着要铲除魔教程度却把控得刚刚好,就怕它死后我活不了,或者说没理由大肆敛财了,万人之众的元和太一教,生活开支得有多少?得多少百姓砸锅卖铁、鬻儿卖女去供养呢?
江小天越想越气,想去找人诉苦,如今却没人能听听他的话,想起师妹他心里委屈,这种话他不敢说,要说也只能和鬼师谈谈,也许自己走的匆忙,她没跟上。
后院里只剩他一人,他多希望鬼师出现在身边,等了一会儿实在困倦,只好自言自语以免夜长梦多:
唉,我想建立一个很美好的世界,我想让幻世也成为一个人间,起码不能再让封建制度残害百姓了,以往为了革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或许有一天,我能以一人之力来改变这个世界,我要把它变成我理想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