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狼嚎，互相甩锅。
圣上负手而立，缓缓转身，面容清倦：“朕老了吗？”
他不过这样问了一句，哭嚎的两人便住了嘴，脑袋晃动幅度极快：“臣弟绝无此意！”
一旁趴在地上的商翎闷声道：“陛下，都是臣胡言乱语，牵连两位王爷，请陛下——”
杯盏砸在了商翎额头，痛意让他说不出任何话。
血液滚滚落下，滴落在地面，不一会便形成了血洼。
这是得多大的力道？
二王缩在一旁，话也不敢说了。
明熙帝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商翎，像是在看蝼蚁一般：“你知道，何谓帝王吗？”
“生杀大权，尽在手中。朕，如此仁慈，你却偏偏找死！”前一刻陛下还是风轻云淡，下一刻，便如地狱修罗一般。
商翎一怔，心中虽惧怕，可见了帝王，却是叩首几下道：“陛下从前的脾性，是如此的吗？”
陛下便是要杀人，也不会如此情绪外露。
商翎在告诉陛下，这便是你求仙的弊端。
“陛下今日对臣子如此，来日对太子又如何呢？”说到此处，商翎直起身子，满是血污的脸定定面向陛下。
明熙帝垂眸，不过一瞬，便知道商翎所为何事
“倒是个忠臣。”可是，朕不喜欢。
“拖下去——”
“太子到——”
两道声音碰撞在一起，前一道声音就这样几近于无。
明熙帝眼神如刀，瞥了一眼甲四。
甲四慌忙拾起奏折，也跪在了地上。
帝王抬手，再一次抚了抚脸颊。
无论裕儿如何劝说，他今日也必杀商翎。
小胖崽走得飞快，真不敢相信，这样圆滚滚身子，还能走出这样的速度。
一进入宣政殿，见了跪了一地的人。
殿中血腥味很重，安王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小胖崽目不斜视，恍若未觉，直直走向明熙帝。
他开口：“父父！”
近乎凝滞的气氛被这样如清泉一般的声音打破。
明熙帝捏着小胖崽送的花饰，垂眸不语。
一个站在玉阶之上，一个站在玉阶之下。
极短的距离，却是天堑。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胖宝宝不会为难自己，他抬脚便走上了玉阶。
“父父。”他又唤了一声。
明明圣上还不理他，可殿中诸人提着的心放下了。
小胖崽深吸一口气，又要叫。
圣上却抬眼说道：“朕非杀不可。”
“那你杀吧！”小胖崽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转着脑袋，似乎累了，便撅着屁股爬到了龙椅上坐着。
见明熙帝怔在原地，小胖崽还催促道：“父父，还不赶紧将他们拖出去？”
众人愕然不已。
圣上也有些奇怪，可隐隐有些猜测：“你不拦？”
小胖崽端坐龙椅之上，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爹要杀，自然是因为他们欺负爹了，鱼儿是爹的孩子，只会帮爹。”
他说的极为自然。
一点也不觉得，臣子欺负皇帝是何等荒谬的事。
尤其这个人是明熙帝。
明熙帝嘴角微微上扬，连自己老不老都不纠结了：“区区蝼蚁！”
怎么敢欺负他？
不过圣上心情却霎时见了月明。
以前拦着不让他杀人的孩子，今日觉得别人欺负他，便要杀。
一点也不管这里面还有他的王叔。
明熙帝心中自是妥帖不已，面上便带出了几分。
小胖崽眉目微动，起身抱着明熙帝大腿：“父父，我现在种红薯、种玉米需要很多人，你可以帮我广招人才吗？”
玉米被1002改良过还好，可红薯还没有。
不培育好种子，又怎么能让人种植？
“我儿想如何？”
“像是科举那样！”小胖崽神色昂扬。
“这可不简单。”
“可我有父父呀！”
圣上眼底满是笑意，轻轻颔首：“那便依你。”
“那你快帮我拟好圣旨呀，时间就定在，六月初好吗？”小胖崽顺竿子往上爬。
圣上自无不应。
父子俩手拉手便要拟定圣旨，明熙帝一抬眼，见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面容一肃：“滚。”
安王怔了一下，麻溜地滚了出去。
平王、商翎一看，便也学着，不太熟练地滚了起来。
一出殿外，安王边滚边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陛下岂容你置喙？”
商翎的血淌了一地，笑容满面：“小臣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他要做的就是孤臣，陛下连龙椅都随便太子坐。他便不用担心了，砸破脑袋滚出去又算什么？
陛下会认定他是孤臣，忠臣，太子也会对他印象更深。
就算死了也是他估算有误，怨不得旁人。
平王面皮一抽：“疯子。”
一个比一个疯，这样想着，谢女婿，呸，儿媳还真不错！
他们心底都知道，小太子那样说是为了谁。
陛下也知道，可陛下就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二王这样想着，便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与年幼的太子一比，他们二人便是生了块朽木一般。
又笨又蠢，还不会哄爹。
几人灰头土脸滚出宫门的消息一传开，便有人千方百计打探殿中发生的事。
待问道前因后果时，不禁感叹，天人转世，名不虚传。
瞧着智谋都不逊于陛下了，考虑到陛下屡屡为太子让步，那太子之智谋便要更胜一筹了。
消息传到列国，倒是令那些人生出的不臣之心都消失了。
晏寂渊还能活，太子又胜过明熙帝，这还怎么反？
小胖崽也不知道，不过一件小事，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只是，在他面前这是小事，可在旁人眼里便是天大的事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谁敢触之逆鳞？
这日，正和明熙帝头挨着头，讨论着不知第几版圣旨的小胖崽动作一顿，指着心口，对明熙帝说道：“父父，又涨了！”
他知道，圣上最爱听什么。
果然见圣上笑容更深，搂着他说道：“这道圣旨一出，还能涨得更多。我儿可知，科举选士意味着什么吗？士子为加官晋爵，朝廷为选拔人才，而天子，则是为了掌控这些人。他们都是天子门生，是你手上最利的一把刀。”
小胖崽有些迷糊，但又有些明白。
明细帝见他傻乎乎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有听懂。
可他会慢慢教，这是身为父亲，应该做的。
“哦！鱼儿知道啦！”小胖崽高举双手，欢呼一声。
明熙帝眼含期盼：“什么？”
“父父说错了，鱼儿选种田的，不是科举啊！”
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