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让我过来找你，我提心吊胆的来了。
你让我有什么问题问，我问了。
然后你给我来个“你觉得这世界是怎么样的？”
你特么跟我聊哲学呢！
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哪知道你们这个见鬼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李禹好不容易压下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汉灵帝都这么问了，自己也不能不回答啊。
毕竟对面坐的是皇帝，还是个自己打不过的皇帝。
李禹想了想，结合了原主的记忆开口说道：
“陛下，臣觉得，这大概是一个会吃人的世界吧。”
汉灵帝挑了挑眉，没做出多余的反应，只示意李禹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是生于冀州一户农户之家。”
“幼年之时，虽然家境贫寒，却得父母关爱有加。生活虽然清贫，过得却也满足。”
“后来年岁增长，才渐渐看懂，父母为我营造出的那层温馨背后的残酷现实。”
“朝廷赋税繁重，官吏以权谋私，士族鱼肉乡里。”
“天灾频发，生存愈艰。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官吏日子却依旧过的很好。”
“灾祸卷不进高墙，只会吹散到贫苦的人家。”
“后来我们家也撑不下去了。为了活命，我跟随着父母离开了家乡，从农户，变成了流民。”
“父母，后来都死在了逃荒的路上。我被派去冀州的韩中常侍相中收养，在那个吃人的灾年里留下了一条小命。”
“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跟随韩中常侍来到了洛阳后，中常侍教我们武艺，叫我们读书识字，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没有吃的而饿死，没有穿的而冻毙。”
“我们都以为，彻底的远离了那些吃人的苦难。”
“但事实嘛……”
李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汉灵帝，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有一次，韩中常侍奉旨去冀州处理事务，他破例的选了几名收养的孤儿一同跟随，我和尤继都被好运的选上了。”
“那是我离开冀州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去。”
“车队路过了我的家乡，当地的官员都热情的夹路相迎，我甚至能从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里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依旧在那里，玉食锦衣，钟鼓馔玉。”
“我家曾经的那间土房，却早已长满了茂盛的野草。”
“曾经因为灾荒荒废的土地上，又重新挤满了耕种的人。”
“他们就像土里长出的那些庄家，源源不断，贫苦不绝。”
“吃掉他们的是天灾吗？我觉得，好像不是了……”
李禹面色平静的说完，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他说的这些，都是源于原主的记忆。
那个真正生长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李禹的亲身经历。
汉灵帝安静的听完，抬起了眸子。
“那你想知道，是什么造成的这一切吗？”
李禹愣了愣。
是什么？能是什么？
落后的生产力？腐朽的封建制度？
还是坐在我对面，你这个拿人血洗澡的变态皇帝？
“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的。”
汉灵帝伸出手指，习惯性的轻轻敲击在书桌之上，发出了“哒哒哒”的有节奏的轻响。
“我知道你对韩悝所说的那些，都是编造出的谎言。”
“因为朕，见过真正的仙人！”
话题怎么又转回了仙人上，你不是在问的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吗？
汉灵帝没有理会李禹目光中震惊与不解，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世人大多都以为仙人存在于传说，是缥缈无迹的存在。”
“先秦之前，确是如此。”
“但自秦之后，仙人……的确有被拉入了人间。”
“始皇嬴政，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六国，归天下于一统。在朕看来，他是位了不起的帝王。”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埋下这一切祸根的源头。”
“完成一统的嬴政，认为自己已经建立了千秋万代的基业，他做到了一切，却又为这一切感到了不满足。”
“明明是他建立了如此的功绩，他却看不见这王朝伟大的未来。”
“他是最初的皇帝，是唯一的皇帝！高贵的身份，卓越的成就，再多再多也无法改变他终老之后化作一捧黄土的结局。”
“如此，皇帝又如何？与贩夫走卒又有何异？”
“为什么，凭什么，他不能永远拥有自己的伟大王朝？”
“但是人终有一死，人力终有尽时，自古如此。皇帝如此，圣人亦如此。”
“嬴政生出的野望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于是，他不想做人了。”
“他受到了某位方士的蛊惑，看似将目光投向了渺茫的仙人。”
“人无法长生，仙为何可以？”
“仙既然可以，皇帝又为何不行？”
“他已经是天下之主，又还有什么是皇帝不能做，做不到的事情？”
“但没人见过仙人，所谓的成仙之法、丹药灵草，都不过是夸张骗人的东西。”
“世人发现他们的皇帝变了。”
“他变得残暴，变得癫狂！”
“他下令用白骨铸起高墙，将自己的国度围上。”
“枯骨不够，那就用活人的骨头！”
“他用血肉浇筑成十八具巨人，立于都城之前，向天祭祀，向天祈求。”
“他甘愿献上一切，为成仙，为长生！”
“百家名士被绑入咸阳，为他一人，铸就登仙之路！”
“嬴政具体做了多少的准备，详细的记载已经丢失了……”
“朕能知道了就是，最后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从天上拉下了某种东西，某种……被他称为仙人的东西！”
“但是他也失败了。”
“所谓的仙人，压根就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作为失败的代价，便是他与他王朝一同走向了覆灭，并留下了这最初的祸根。”
汉灵帝顿了顿，看向了李禹。
“你不是好奇为何朕一开始就知道，你对韩悝所言，都是你编造出的谎言？”
“因为朕见过仙人，它就在这里，就在这皇宫之中！”
“仙人，可从来不是你嘴里那样美好的东西！”
汉灵帝激动的脸庞已经凑到了李禹的身前，丝毫不负之前淡然的模样。
李禹死死的扣住了胸口的金刚经。
他在说什么？
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