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毕竟是妾。
若是犯错,主家就算打死或发卖出去也无人能置喙。
更何况,如今的陶姨娘还好好活着,她的孩子虽然死了,却是出生便死了,一个死胎,官府没道理去管。
方鸿志虽是无奈,却也只能点点头。
陶姨娘闻言,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她心中悔恨至极!
当初跟在祁国公身边时,她并不知道祁国公已经有了家世,甚至,也不知道他国公爷的身份。
那时她太单穿,他待她好,又为人温和,处处妥帖,她觉得此生或许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好男人,便遂了他,想要与他生生世世。
后来知道他身份时,她已经真心爱上他,所以哪怕做他外室,也觉得心甘情愿……
但人总是贪心的,而如今,她也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了代价。
她哭着,忽然又大笑起来:“大人!妾不求大人为妾做主,但妾要以身作证!祁书朗并非什么稚子不知事,相反,他知事的很!”
“他在妾刚入府时表现乖觉,处处妥帖,送了许多吃食和物件给妾,妾也从未怀疑,直到孩子胎死腹中,而今日,妾才从这些经书中看出真相!”
“一副稚子乖觉假面,贝蒂藏着的却是心狠手辣、残忍暴虐的秉性,现在他能虐杀百姓一人,若是此时逃过,谁知道会不会害更多人?!”陶姨娘已经豁出去了。
最开始,在收到那张莫名其妙字条的时候她根本没当真。
甚至,为了证明那字条上都是胡言乱语,她才偷偷入了祠堂,去找了单独供奉在孩子牌位前的经书。
孩子的牌位,是她央求着国公爷才能立下的。
未能出生,却也要有人记得她。
她一直为此感恩国公爷。
可当她打开经书,仔细看到其中内容,只觉得自己一直信任的天裂开缝隙将她吞没。
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
所以就算被打死,她也要让祁书朗和祁非蕊为她的孩子赔罪!
“大人,决不能放过他啊!”陶姨娘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贱人!你闭嘴!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祁书朗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冲到前头要去打陶姨娘。
“拦下他!”盛知婉声音一冷。
祁书朗被两个人死死拽住。
“国公府,还真是好热闹,妾虽是妾,但也是人,更何况,本宫记得当初是父皇下旨让祁国公将陶姨娘接回府中,给个名分的?”
“既然是父皇下旨,若她所说是真的,祁二小姐和祁二公子所作所为,莫不是不满父皇旨意?”
“民女不敢!”祁非蕊垂眸,手指已经刺入掌心中:“这些都是陶氏的污蔑之言,民女和书朗并未做过这些。”
“嗯,”盛知婉眼睑垂下,就在众人以为她还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她却看看外头日头:“时候不早了,本宫有些饿了。”
众人一愣?
盛知婉继续道:“民以食为天,审案要紧,但用饭也不能耽误,流觞,你去聚贤茶楼要些吃食,对了……”
她目光扫过堂上堂下:“今日在此处的人人有份,让他们都送来吧。”
“是!”流觞转身走了。
盛知婉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盛知婉这是要做什么,或许,这便是皇家公主的习惯?
即便是审案,也不能耽误她用膳?
祁书朗恶狠狠看着陶姨娘,背对众人,对她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祁非蕊也目光冷然。
陶姨娘对上,却只是冷笑一声,她现在豁出去了,还会怕他们?
“二公子和二小姐不必恐吓我,我胆子小,你们再恐吓,我这就撞死在堂上。”
“你……”祁非蕊心里一滞。
感觉到周围众人看向自己的视线,简直一时都不愿在此待下去,盛知婉这时用什么膳?
果真是皇家出来的,娇生惯养,就算要用膳,回去吃便是!
但不管国公府的人怎么想,在场其他人倒是很高兴。
百姓和衙役们可从未吃过聚贤茶楼的东西,如今来凑凑热闹,竟还有这好事?
流觞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身后便有聚贤茶楼的马车而来。
紧接着,一个个精致食盒从马车内搬下,分别送到在场人的手中。
就连祁书朗和祁非蕊等人,也被分到了食盒。
他们吃过好东西,自然不会像那些泥腿子一般立即便打开品尝。
何况,这是盛知婉请的。
可人有时候很奇怪,即便原本不饿,看到周围人都吃的很香,并且不断发出赞叹声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分泌唾液。
祁书朗原本不想用,但这会还真饿了。
他打开食盒,拿起筷子品尝一口。
紧接着,竟“噗”地一口全都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怎么一股馊味?”
馊味?
众人一愣,朝他看去。
祁书朗嫌恶地将餐盒丢在地上,几枚点心滚落出来,果然看着颜色,与其他人餐盒中并不相同。
“这……怎么回事?”
“聚贤茶楼这样大的酒楼,怎么还会有馊了的点心给人吃?”有人错愕。
盛知婉此时却是轻笑出声——
“这便是祁世子所说的不知事、祁二小姐所说脑子受了刺激的稚子?”
“本宫还以为所谓不知事、所谓脑子受了刺激的稚子,即便是给他一碗馊饭也不知拒绝,才会受人蛊惑随意杀人,可现在看……”
“祁二公子倒是知事的很呢!”
她话落,祁书羡面色猛然一变,错愕地看向她:“你、你故意的!?”
“对,本宫的确是故意的。”
盛知婉望向方鸿志:“方大人,本宫记得先帝时曾有两童相斗,一人致死。后来官府不知如何判决,将那童子押入牢中,他依旧不惧,以年龄为挡箭牌……”
“后来是先帝亲自下令,赏了他一碗饭吃,而那童子端过饭后将筷子捋顺了!”方鸿志接过话。
此时,在场不少人已经想到了此事。
“筷子捋顺,说明此童已明事理,当判斩立决!”
“是啊,”盛知婉笑意浅浅,望着脸色惨白的祁书羡:祁世子,难道不知这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