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盛央紧闭着眼,却能感觉到身体被丢入水中,有什么东西蜂拥而来。
紧接着,尖锐的东西刺破皮肤,开始啃咬。
听不见,看不见。
甚至连自己的呼吸也听不到。
只有如此清晰的痛苦,通过身体一层层传递过来、一层层放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皮肉被撕开咀嚼的声音。
啊啊啊!
不要!滚开!
她想叫,却叫不出来,她想死,却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盛知婉那个贱人……果然、果然又在骗她……
盛央被这痛苦折磨得无以复加,直到脑海中那根弦再也承受不住,才彻底失去意识。
“哗啦!!”
冰凉的水兜头而下,盛央猛然睁开眼。
“醒了?”熟悉的声音自昏暗中传来。
“盛知婉?我……我没死?”盛央看着面前恍惚的身影,不可置信。
“自然没死,本宫说了,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从将盛央送入宫的时候,盛知婉便知道崇晟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刑部大牢。
可是,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她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去死?
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了,日日夜夜,承受她害过的人才能承受的切肤之痛,才该是她的宿命!
死后有没有地狱,盛知婉不知道。
但她不介意,亲手为盛央缔造一个活着的人间地狱!
“盛知婉,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为了我手中的那些东西?”盛央喘着粗气揣测:“只要你能救我,为我换一个身份,我愿意帮你赚很多很多银子。”
昏暗中,盛知婉背对着她并不说话。
盛央感受着从身上传来的痛苦,继续道:“还有……青霉素,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你帮了我,我也愿意将青霉素的提取方式告诉你。”
“你、你现在为我处理身上的伤,你不是有那种能够生肌去腐的药吗?给我、给我涂在身上!”
冰水的刺激褪去,痛感一阵阵翻涌上来。
盛知婉这回终于转过身。
她笑了一下:“盛央,你知道临州死于瘟疫的百姓,共计有多少人吗?”
“我……我怎么知道!”盛央疼得咬牙。
“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来告诉你。”盛知婉步步走近:“从你投放瘟疫那日,临州共死亡人数达七千六百一十八人,其中五十岁以上者,三千四百人,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者,两千八百七十人,其余一千三百四十八人,均为十三岁以下孩童。”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盛央痛的咬牙,避开她的视线。
“他们中有许多,不过刚出生,便因为一场瘟疫,失去来这个世界走一遭的机会。”盛知婉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你说,你害死了这么多人,本宫怎么能让你轻易死去?”
“你、你什么意思?”盛央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盛知婉救了自己,却似乎并不是为救自己。
而是……
“啊啊啊!盛知婉,你刚才洒在我身上的是什么?好痛、救命!盛知婉,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盛央眼前开始模糊。
浑身蚀骨的疼痛让她不断翻滚,将锁铐挣得哗啦作响。
“七千六百一十八人,盛央,你要好好活着,一日为一人承受痛苦,也要承受七千多日,二十多年。”
“你放心,这种药不过是让你痛苦些罢了,其实,对你的身体极有好处。”
若是死了,她还怎么好好还债?
盛知婉在一阵阵凄厉的叫喊中拾阶而上。
盛央看到一道光亮,但很快,那道光亮彻底消散。
整个地牢再次归于死寂,只有她循环往复的尖叫和痛苦。
“回来!盛知婉!”
“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回来!!”
秘密吗?
盛知婉嘴角扯了一下,她若是想说便说,若是不想说,自己未必想知道。
她走到了日光下,商行聿担忧地看来:“公主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
报复了国公府,报复了上辈子欺她辱她之人,让盛央在她面前挣扎求饶,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可我觉得公主不好。”商行聿定定看着她,忽然上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公主不必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其实,自从得知临州瘟疫的确是盛央弄出来的,商行聿便发觉公主的情绪一直压着。
他不知道公主为何如此,但他心疼。
盛知婉身体僵了一下,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心里强压的情绪一点点地翻涌上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没想到,他还是察觉了。
“如果……我没有得民心,盛央或许便不会为了同我较劲,炮制瘟疫、残害这么多百姓;又或者,我再警惕一些,她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盛知婉闭上眼。
上辈子,这些都没有发生。
这辈子她重生回来,自以为是地去救漠北、救临州水患,得了民心,却也为临州又带去了一场祸事。
这便是盛知婉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
她能惩罚盛央,能算计国公府。
可她自己呢?
“公主这话说的,即便不是因为公主,有恶念有贪欲之人,便能忍住不作恶了?只要有利益,她迟早还是会走出这一步。”
“而公主救漠北,救临州,都是善行,善行从来不是过错。”
“更何况,此次若不是公主,临州瘟疫不会结束,或许还会有第二场、第三场,这样的能力掌握在盛央手中,早晚都是祸患。”
“反而因为公主,她的恶行才没能造成更大的损失。”商行聿攥着盛知婉的肩膀,与她对视。
盛知婉定定,是这样吗?
前世,盛央的确没有做出这些事,可那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在自己死后,她为了利益,会做出这些事吗?
那时,又有谁去阻止她?
盛知婉心里长长吁出口气,商行聿重新拥住她,“公主要是还想这么多,那我不介意身体力行,让公主没这么多精力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盛知婉:“……”
盛知婉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本宫想吃聚贤茶楼的油酥鸭了,你一会让人送只来府里。”
“得令,在下一会就去为公主取来!”商行聿一行礼。
盛知婉瞧着他这无赖样,嘴角一抽,眼底没忍住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