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群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陛下，读书是为了忠君报国。”
李策呵呵笑了笑，“你这个答案，政治上是对的，没毛病。”
“可是，按照你这个回答来说，那些士绅可曾忠君报国过？朝秦暮楚，连林永寿这样的反贼都不如，我看他们分明把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张立群的回答简直给李策神助攻。
他自己心中却叫苦不迭。
总不能说读书是为了做官吧，太直白了。
“张爱卿，朕在山海关时，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朕想到了一个答案。”
“就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李策四句，犹如晴天霹雳，让张立群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那一瞬间，他直接跪了。
陛下牛逼啊。
“吾皇圣明，臣读了半辈子书，自以为博学多才，竟远不及陛下万一，在陛下面前，臣就是一只井底蛙。”
陛下哪里是紫微星下凡，分明是文曲星转世。
单是这四句话，足以与古之圣贤相提并论。
服了。
心服口服。
“陛下四句真言，乃天下读书人之总纲，应垂万世，臣这就让大魏日报把这四句刊登出去，传扬天下。”
李策点点头，“告诉天下的读书人，凡是认可这四句话，来山海关。”
“朕要在山海关建立学院，培养栋梁，辅佐朕中兴大魏。”
闻言，张立群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激动得身体打颤。
“臣敢这样说，天下读书人必然响应陛下号召，前赴后继来山海关，那时，天下优势在我大魏，重整江山，指日可待。”
虽然失了士绅的心，但是天下读书人归心，这就牛逼了。
不愿归心的读书人，是不想为天地立心，不想为生民立命，不想为往圣继绝学，不想为万世开太平，绝对异端。
如此，陛下和大魏便站在了道学制高点，焉有不胜之理。
张立群这一趟，只觉得自己来对了。
虽然一开始惹得陛下有些不开心，但他却明白了一点，陛下胸有韬略，非常人所及。
杜公明和阿史那根本没法比好不好。
天命在我大魏。
李策再次开口，把张立群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张爱卿，朕会让锦衣卫配合你，对诸如章县之类的士绅严厉打击，绝不姑息，你能不能做到？”
“臣遵旨。”
豁出去了。
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
陛下都要造自己的反了，自己这当臣子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陛下干就完了。
哪怕被他们喷成奸臣又有何妨，只要陛下成了中兴之主，自己就是中兴名臣，名垂青史。
“告诉那些佃户和贫农，朕打的是士绅，打的是地主，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的地该怎么种还怎么种，以后把税交给朕就行了。”
“地主要他们六成乃至七八成的租子，朕只要他们两成。”
卧槽。
张立群可以想象到的，章县的苦哈哈们要咸称陛下是圣主明君了。
他们有了地，有了粮食，怎么可能还会造.反。
就是有十个二十个杜公明揭竿而起也没用。
张立群的心情顿时到达了巅峰。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登到高处看了看熊熊烈火下的辽州城。
陛下做得对啊，这帮狗匈奴，死有余辜。
张立群带着圣旨，屁颠屁颠回了山海关。
周世礼、卫四方等一众官员都在焦急等待，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张阁老，你可回来了，章县的那些士绅都快疯了，已经有人悄悄联络匈奴，想要匈奴重新杀回去了。”
这些日子，章县不太平。
士绅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甚至组织家丁，冲进林永寿的军营，想要杀死他们，重新回到大通的怀抱。
虽然镇压下去了，但也是让山海关的官员心惊肉跳。
陛下的这些旨意有多么不得人心，不用多说了。
希望张阁老能说服陛下，收回成命，给章县士绅一条活路，给上京士绅一条活路，给大魏朝一条活路。
一双双眼睛眼巴巴看着张立群，十分急切。
“陛下怎么说？”
张立群整理了一下衣冠，一脸严肃。
“陛下说了，该怎么着怎么着。”
众人一脸懵逼。
“这话怎么说，对章县士绅，到底是抄，还是不抄？”
张立群缓缓开口：“抄，一定要抄，所有房产田产一律充公，不得有误。”
“啊？”
众人错愕，对这个答案很失望。
周世礼身子往前倾了倾，“张阁老，你没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跟陛下讲清楚？事关我大魏中兴，牵一发而动全身，丝毫不能马虎啊。”
张立群苦笑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
“可陛下问我，谁是江山社稷之根本，我说是士绅，陛下却说是百姓。”
“陛下又问我，士绅吃的大米，穿的衣服，住的房子都是哪里来的，我也只能回答是百姓。”
“诸位，我当时心惊肉跳，只冒冷汗啊，万一答不好，让陛下怎么想？”
周世礼他们能理解。
伴君如伴虎啊。
都觉得他们这些内阁大臣、六部堂官位高权重，光鲜无比，可谁又能懂得他们的难处。
恰又生逢乱世，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张立群继续说道：“既然陛下认定百姓是国之根本，那百姓就是国之根本，我哪里敢再争。”
“后来呢？”
他捋了捋胡须，“后来陛下又问我，何以读书？我回答，忠君报国，陛下笑了笑。”
当时的窘迫，张立群现在还感想颇深。
他扫视一圈，“何以读书，诸位有何见教？”
周世礼等人陷入沉思。
随后，有人答曰：“学而优则仕，兼济天下。”
有人答曰：“上辅恩君，下抚万民。”
也有人答曰：“光耀门楣，诗书传家。”
张立群摇了摇头，“我等见地难以望陛下项背，陛下才是真正的圣人啊。”
众人闻言，心中不禁对张立群嗤之以鼻。
你吹捧陛下，也没必要把他吹捧成圣人啊，过了，脸都不要了。
就是太祖皇帝，也称不上是圣人。
古今能称圣人者，只有圣庙里的那位。
周世礼咳嗽了一声，“张阁老，陛下后来怎么说？”
张立群站起身，整理衣冠，面北拱手道：“陛下说了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话一出，在座者无不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