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从扬州府出发,到当涂所需的时间并不长,哪怕是逆水行舟,在长江航道当中,船队的速度也很快!
三层高的楼船宽大,这并非是漕运船只,而是大宋的战舰。只不过此刻战舰上面除了甲士之外,并无任何军事用途。
楼船上面打着的旗号也是“太子亲军”四个大字。
忠义军这一称呼,反而是小字,放近了才能看见。
赵裕居于船舱,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这个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天。就算运气不好,今天子时之前,自己也能抵达当涂。
而从当涂当扬州府,大概只需要两三个时辰。
顺风顺水,跟逆风逆水,行进速度两码事儿。
“殿下,奴婢求见。”
“进来吧。”
贺洪跟范冲一起到来,他们掀开船舱的门帘之后,立马见到在窗边坐着的太子爷。
贺洪是太监,是家奴,说话更加方便。他腆着脸道:“殿下,老奴失策,没有提前准备。此刻当涂人倒是不少,但工匠,以及成果也未必有多少。莫说是冶炼,单单是烧制水泥,产量也不太多。”
他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当涂的大小事务虽然是太子爷安排下去的,但具体执行的如何,他并不知道。
那从当涂运输而来的货物,只有一个大概的明细,并无具体细节。
贺洪只知道大量物资在运输到两淮之地之前便已经消耗掉了。
若是产出物资消耗掉也就罢了,真正让贺洪担心的是当涂一地只进不出,每日消耗巨大,却没有多少产出。
至少现在,他看不到固守两淮之地带来的好处。
谁让两淮作为宋金交锋的前线,早就被打成了烂地,无论人口还是产出,都微乎其微。
这个时候,太子爷重建淮西,总给他打水漂的错觉。
“殿下,老奴是您的人。许多事情往日有遮掩,”
其实,前往当涂的路上,赵裕心中也没底。
他心知肚明当涂现在发展的如何,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并未前往当涂,并未实地考察过。
事情都是手下人负责的。
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做了一回指路明灯,让大宋提前知道了当涂有铁矿,顺势用饥民开采!
换做是寻常年份,想要开采铁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身为皇太子固然可以规避一些麻烦,但人手问题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
好在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大才。
张浚,岳云杨再兴,以及范冲等人,都是名留青史的人物。
有他们站在自己身边,一定什么事情都能成!
赵裕站在船头上面,任由江上的水雾扑在自己脸上。
贺洪亦步亦履的站在赵裕身后,忽的说道:“太子爷,当涂真的没问题吗?”
赵裕自然是点头,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没信心,但自己必须要有信心。不然的话,恐惧会非一般的传遍各地。
大宋上下,一双双眸子盯着自己,包括自己的便宜老爹完颜构都等着自己犯错,让自己滚回临安,偏安一隅,去做金人的儿皇帝。
这样一想,找赵裕的拳头再度硬了。
“可是下面有人说,当涂冶炼刚刚开始,便耗费甚大,这是在浪费民脂民膏。”
“谁说的?”
赵裕不耐烦了,直接开怼:“谁说了这话,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谁说本太子滥用民力!”
他面沉如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当下该做什么:“钱没花他们的,赈灾也没让他们去。现在本太子赈灾,他们也能找出毛病来!贺洪,告诉本太子,是谁私底下说的?谁是他们的靠山?”
事关重大,贺洪却不敢说。这些人牵扯太广,能扯到大宋官家。
朝堂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的都知道官家对太子北上不满,对当涂的冶炼也心存疑虑。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金人凶猛,朝中许多人都不敢跟金人一战。
太子爷孤身北上,身边只有小猫小狗三两只,根本成不了事儿。
贺洪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来话。
“不说就罢了。”
赵裕也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是什么身份,比知道好得多。
他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清楚这些人势大,现在跟他们对抗毫无意义,只会陷入内耗。
还不如将他们说的话当做是耳旁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还请殿下原谅奴婢。”
贺洪也是委屈的很,他何尝不想赵裕一样力主北伐,可北伐这么重的担子,他一个太监扛不住。
哪怕是沾染上了,也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大宋的太监,就没有真正权倾朝野的,就连那童贯,都是老官家的棋子。
身为棋子,贺洪纵然委屈,但也知道为赵裕分忧。
“殿下,这长江水道上最美的是鲥鱼,奴婢早先便让人去捞了,今日一定要让太子爷您尝尝长江的鲜美。”
贺洪找着话题,尽量将这个话题拆开。
当然了,赵裕也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当下也道:“宫里面倒是也有鲥鱼,但都不太新鲜,若是贺公公能够弄到鲥鱼,不妨给随行的大人们,一人一条。”
这个时代的鲥鱼如何,赵裕还真没有一个明确的印象。
是否珍贵他不知道,但吃东西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大家都要吃。
“殿下放心,此事奴婢已经为殿下安排好了。”贺洪笑呵呵的回答,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赵裕吩咐,他就做的十分妥当。
宫里面的平衡,他这个太监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船上的官员他比任何人都关心。
如何在细节上面不失礼,让这些临安来的官员满意而归一直都是他的必修课,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这些琐碎小事。
当涂不远,但去的路上却漫长的很。
若不能在这个时候打点一下,让这些官员日后为太子爷说好话的话,那自己这个亲信不就跟废物一样。
行军打仗,治国理政自己不行,但如何让这些官员对太子爷心存感激,满意而归,他确实颇有研究。
当然了,这些人是否满意看得还是太子爷,太子爷才是一切的根本,其他的都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