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张戈索性好人装到底。
下车之后，主动帮忙抱起小女孩，叫上“女友遍天下”的大学生，以及一直道谢的妇女，一起往村里走去。
中年人拎起工具包，也跟在张戈等人后面：“哎，我也一起去，我家小盈跟这女娃差不多大，也在家发烧，我去问问医生，我女儿是什么情况。”
众人下车之后，就只剩下女大学生和司机，让气氛诡异了下来。
冷风刮过，透过打开的车窗，吹得女大学生打了一个哆嗦。
女大学生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感到一股寒意。
她又瞟了一眼中年司机，对方正在毫无形象的隔着黑色袜子，抠着那双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脚丫子，时不时还放在鼻尖闻一闻……
此时，司机似乎也觉得冷，关上窗户。
女大学生只感觉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臭味，胃里一阵翻涌，连忙关了游戏，看了一眼没走多远的几人。
她终于忍不住了，打开手机的照明，连忙跟上。
女大学生一边追赶，一边吐槽道：臭死了，跟着去卫生室，都比在车上闻脚臭强。
回想刚刚下车的时候，一靠近司机就清晰的闻到了，从对方脚丫子上，传来大蒜味夹杂着榴莲气味的特殊组合……
那味道很上头！
实在是一言难尽，让女大学生差点当场吐出来。
“美女，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来加我微信的？”
女友遍天下的大学生，听到后面的声音，露出笑容的朝女大学生挥手，依旧那么自恋加自信。
女大学生一脸的鄙夷加不屑，打着量大学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有男朋友，他一米八，光身高你就输了！”
大学生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的回怼：“我有个山东的女友，身高一米八二，篮球队的……你身高不是输了，是被碾压了！”
“真能吹，呵呵！”
听见女大学生呵呵的冷笑，以及张戈等人一脸不信的目光，大学生掏出手机，连忙打开聊天记录，在几人面前展示起来。
只见手机上面备注了一个“山东佳佳”的昵称，聊天记录里面，还真的有一个穿着篮球服，高出旁边男老师半个头的大号女孩！
然而，张戈不由得低声嘀咕道：“丧心病狂！”
因为照片上的女孩，身后的横幅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某某学校高一（五）班女子篮球队”！
其他人显然没注意这茬儿，女大学生还在以照片中的人物，做为参照物，跟大学生激烈的辩驳，“山东佳佳”一米八二的真实性。
“切……欸，一张照片就一米八二，我还一米九呢！”
“旁边体育老师怎么着也有一米七五，她比体育老师还高半个头，肯定有一米八二，不会错的。”
“谁说体育老师就有一米七五了？万一他是个矮子呢，我们学校体育老师才一米六几，还不到一米七呢！”
“那是你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是矮子，难道全国体育老师都是矮子吗？这可是山东……山东是全国平均身高最高的省，知道吗？”
“你也没法证明他们学校体育老师不是矮子啊，你也说是平均，万一他是被平均的那个呢？
我跟姚明的平均身高，接近两米嘞！”
随着两人激烈的争论，前方出现了那个蓝衣女孩，正在向张戈等人招手。
显然，大学生成功拿到了她的微信，这撩妹的能力……
张戈心里暗自嘀咕道：“牛逼啊！我咋没这么厚的脸皮呢？随随便便就能要到陌生女孩的联系方式，老子要有这本事，现在孩子都已经打酱油了吧！”
张戈算不上宅男，谈不上内向，一直没女朋友，纯粹是没时间，没钱……
大学期间要挣钱打暑假工，毕业后一直在职场挣扎，生存都成问题，谈什么女朋友，又养不起，更娶不起。
父母倒是托人介绍了两次，不咸不淡的聊天几次，然后……就没然后了。
没办法，虽然X县经济不咋样，但架不住离H市近，女孩子眼光可不低！
张戈永远记得亲戚帮他介绍的第一个女孩，图片很漂亮，手机聊天第一句话就是：“计划以后在H市买房吗？”
伴随着张戈否定的答案，聊天结束。
他被对方光速删号拉黑，后面的“不过未来可以考虑”，几个字还没发出去，就看见消息记录上，一个红色的圆形箭头。
整个聊天过程，只有短短的五秒！
哪怕张戈自认为长得不算寒碜，一张嘴跟无数客户打交道从未吃亏，奈何对方压根儿不给任何机会，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被无情绝杀了。
很长时间里，张戈都怀疑是不是亲戚在逗他玩，介绍了一个房产中介给他。
蓝衣女孩边带路，边给大学生介绍这个村子，指了指村里稀稀疏疏的灯光：“村里一共二十六户人家，一部分搬去城里不回来了，只留下老宅子。
也有几户老人被儿女接到县城去了，过完年才会回来。
听我父母说，今年只有八户人家留在村里，比去年少了一半。
卫生室就在村东头，路过小卖部和村长家就到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晚上也有医生值班。”
随着蓝衣女孩的话，张戈的思绪回到现实，跟上了众人脚步。
路过两户人家，以及一些荒废到都长草的老宅子，就看见卫生室了。
卫生室周围是一圈土砖垒起的围墙。
很多有条件的农村住宅，都喜欢搞这么一圈围墙，不算结实，主要还是看着踏实。
卫生室前面的大铁门是敞开的，里面是一个院子，相对来说不算大，估摸着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停着两辆电动车。
张戈打量了一眼卫生院，建筑面积大概六七十平米，最显眼的就是房子顶部，“卫生院”三个血红边缘的大字，以及上面的红十字标记。
血红色边缘的字，在卫生院门口节能灯的映衬下，总让张戈想起鬼片，心里莫名有种怕怕的感觉。
正对大铁门的是诊室，门没有关。
门口有塑料帘子防风，进入里面，没了刮骨一样的寒风，内部相对暖和了很多。
诊室大概十多个平方，一进门就看见墙边的诊查床、身高体重仪、人体穴位挂图等简单的医疗用具，诊断桌上摆着血压计、听诊器，以及一台旧电脑。
诊室左门有一个锁着的门，隔着大玻璃窗能看到是药房，里面几个货架，摆满了感冒药，消炎药，胃药等常用药品。
敲门之后，从最里面的医生休息室，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年轻医生向众人走来。
“你们好，我是值班医生李烨，要看病的是哪位？”
年轻医生很有礼貌，看着这么大一群人进来，一时间有点懵b。
妇女连忙拉着医生，看向张戈手中的小女孩，急切的说道：“我女儿发烧得很厉害，李医生，请你帮忙看下。”
张戈在医生的示意下，将小女孩放到了诊查床上，退到一旁，坐到候诊椅上开始翻看手机。
旁边女大学生早就开始了排位赛，一边操作，一边与队友互喷。
从她队友互喷中报出的“十分钟零杀十七死”战绩，张戈敢肯定，女大学生属于人菜瘾大的那种玩家。
大学生与蓝衣女孩往院子外面走去，边走还边说着悄悄话。
妇女则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医生又是量体温，又是测心跳的，也不敢吱声。
医生简单的测量了一下，询问了几句。
妇女一脸焦急，问什么答什么。
中年男人在一旁不做声，却是一脸关切，看起来是比妇女还紧张。
坐在椅子上的张戈，用手机继续翻看消息，但总感觉脖子不舒服，刚刚小女孩脑袋枕过的地方，有点冰冰凉凉的。
张戈没放在心上，心中暗想：“大概是小女孩睡觉流口水了吧！”
用手摸了摸右侧偏后的颈部，果然湿润润的。
然而，等他看了看手上，张戈愣住了。
血！
手掌上黏黏的口水，中间一小块鲜红，显得有些妖艳。
张戈拿出纸巾擦拭了口水，按住伤口，起身疑惑的看着躺在床上小女孩。
小女孩粉红的口罩，早就带歪了，露出没有门牙的贝齿，睡得很香，看不出异常，让张戈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在哪里磕碰的。
直到……医生将体温计从小女孩嘴里取出后，张戈看到擦拭体温计的毛巾上，除了口水，还夹杂了淡淡的红色。
妇女似乎也发现了异样，看着捂住脖子的张戈，好像明白了什么。
趁着医生进入药房拿药，妇女也跟进药房，拿了一瓶碘酒，走向张戈。
然后，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梦影咬到你了吧，她平时很乖的，可能是发烧难受，所以乱咬东西。
我帮你擦点药，消消毒！”
张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安静的让妇女擦拭。
冰冰凉凉的碘酒，擦过张戈脖颈，莫名的感觉后背一阵冰凉，似乎身后的妇女，带给了他莫大的威胁。
正当张戈感觉被那股危险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诊室帘子动了，有人进来了。
司机拎着那只死掉的大鹅，冲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封……封城了！”
张戈缓过神来，赶紧起身，满脸惊骇：“封城……真的假的？不可能这么仓促，总得让人有个准备的时间吧！”
别说张戈，几乎所有人都不信。
哪有说封就封的，这让他们这些正在路上的人咋办呢？
司机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记录说道：“是真的封了，我这里还有朋友发来的照片，朋友圈也全是封城的消息，假不了！
X县那边司机也打电话说来不了，政府下令封城，路上红绿灯全部是红灯，各个路口都被路障挡住，不允许通过了。
我们小区管理员也在群里发了消息，从即日起，全面封城，居家隔离，所有人一律不允许外出！
出门在外，不能及时赶回的，找宾馆旅馆，就地隔离！”
司机说完，还点开了X县司机发来的语音：“彪哥，我在高速路口，被交警拦住了，不让上高速，要求我马上掉头回家。
听说高速被政府征用，紧急调配物资，要在最快的时间，将物资运送到各地。
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高速上面警车开道，武警负责押运，运货的全是六轮的军用大卡！
现在高速公路上的民用车辆，都被限制在道路两边，全都要给运货的大卡车让道，只要敢闹事，立马就有交警过来把人带走！
彪哥啊，我是真去不了！”
随即，司机挨个点开朋友圈，都是封城的消息，有的人被困在H市，有的人被卡在高速路边，有的庆幸自己回到家中，有人担忧家里的食物不足……
“卧槽！”
张戈只感觉眼前一黑：这是农村卫生室，可不是农家乐。
现在是零下三五度的冬天，这里是农村，可没有旅馆，也没食堂，甚至卫生室连口锅都未必有，真要是被困在这里……
住哪啊？
吃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