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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拯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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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父亲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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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季新完成了自己的倾诉,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的小兽,紧盯着父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那双眼睛里既有解脱,又带着几分惶恐,生怕错过父亲脸上任何一丝情感的波动。 而鹿溪则是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 她完全没有想到,季新最终,竟然说出的是这样一番话。 这样一番乍听荒谬,细想却字字戳心的话。 这个时候她开始回溯记忆,试图寻找那些被她习以为常的蛛丝马迹。 季承在儿子面前的表现,和在他们面前的表现,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啊,季承在儿子面前的样子,确实与在她,或者是左照千等其他人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种近乎机械的完美,那种刻意维持的从容,此刻想来,却让她感到了一种心惊。 最初她也觉察到丈夫在儿子面前的不自然,但习惯成自然,她将这一切都解读成一个父亲想要在孩子面前保持完美形象的用心。 最开始的时候,鹿溪倒是也发现,季承好像在儿子的面前总是有点不自然,然而习惯成自然,她便下意识地将这一切解读成一个父亲想要在孩子面前保持完美形象的用心。 直到此刻,季新的话语揭开了那层完美的面纱,她方才如梦初醒。 她的心中有些冰冷,所以,季承,真的完全不爱他们的孩子吗? 但如果真的不爱的话,又有谁能够伪装这么多年的完美父亲形象? 所以,季承应该是爱着他的孩子的,只不过,可能,也许因为某些原因,让他的这种爱,夹杂了一些杂质进去?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十九年前,季承得知她怀孕时的反应。那时的他仿佛受惊了一般,带着难以察觉的逃避。 从产检到分娩,再到孩子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表现得不知所措。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扮演起那个“完美父亲”的角色。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为今天的这一幕埋下了伏笔。 她一句话也都没有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了坐在另外一边的季承。 此刻的季承,那个在外人眼中永远完美的男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数学家,最慈善的金融家,顶尖的生物学家,正痛苦地抱着头,目光游离,仿佛第一次在至亲面前卸下了那层坚不可摧的外壳。 谁也没有看。 今天结束之后,他们的家庭,走向什么样的发展呢? 鹿溪不知道,而这一切,都要看季承的选择了。 而此时此刻,季承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他第一个错,就错在了自以为完美的父亲形象,其实在儿子的眼中是那样的错漏百出。 这让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真情是无法伪装的。 真实的感情会在不经意间自然流露,而刻意模仿出来的温情,终究会被感受着这一切的孩子察觉出其中的不自然。 只不过,他真的完全没有过真情流露的时候吗? 其实是有的,那些瞬间,他会感受到内心涌动的暖流,会有想要拥抱儿子的冲动。 但每次都会被他克制住,因为他知道,当自己克制不住的时候,流露出来的真情,终究会成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深深地扎根,然后成为下一世刺向自己的锐刃。 而他的第二个错,就是当初所想到的拖延这一方法。 而现在,拖延的代价,终于如潮水般涌来,这样的突然,也这样的干脆,让自己猝不及防。 他本来想着拖过这一世就好了,下一世再好好想想办法,更何况,说不定没有下一世呢? 但是现在,他连二十年都没有拖延过去。 第三个错,就是他将重生的代价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现在,他已经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在各种神话传说当中,那些长生者,总是要让自己无情。 现在他自己切身体会了差不多两百年的时间,就已经感受到了这样的痛苦。 重生…… 永生…… 真的有意义吗? 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没有下一世该多好,自己反正都已经活了三世了,已经活够了,真的已经活够了。 一切都已经完全值得了。 然而,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如果自己下一世真的又一次重生的话,他大概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够终止自己的重生。 他现在的唯一线索…… 仅仅也就只有每次重生的时候所做的那个梦。 而那个梦中所谓的使命,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2123这串数字,又代表着什么呢? 他总是有一种直觉在告诉自己,那应该指的是年份,但是自己又要怎样才能够活到2123年? 难道自己真的要想办法研究出能够延长自己寿命的技术出来? 想了想鹿溪研究的生物学,而如今自己也开始了对生物学的研究。 季承忽然想,难道……这也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但最终他摇摇头,这有什么注不注定的呢。 如果真的是注定的事情,何不让自己一开始就去研究生物? 而自己最开始感兴趣的,是百分百的数学,没有其他。 此外,就算是自己真的活到了2123年,到时候又会怎样呢? 难道自己活到2123年,就能够结束自己这种无限的重生? 而这……可能吗? 如果真的有一股他所不知道的人或事物,使他重生了。 然后又在那个神秘的梦中告诉自己不忘什么什么,使命什么什么,然后等到自己终于达成那个目的的时候,就让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 难不成梦中想告诉自己的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呵…… 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自己…… 一阵烦躁涌上了心头。 自己现在都是在想什么呢? 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对于当下的情况又有什么意义呢? 目前,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孩子。 他需要回应自己的孩子。 他松开了抱着自己的头的手,然后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孩子。 那张和年轻时的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 只是那个眼神…… 噢,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就像是一只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暴露出来的小兽。 既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又藏着被伤害后随时可能逃开的戒备。 那双眼睛湿润却倔强,像是在风雨中抖着耳朵、试探着向前的小鹿。 他紧盯着父亲的面容,生怕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就像幼兽观察着巢穴外的风吹草动,既期待着温暖,又害怕迎来寒风。 季承的心中陡然长叹。 两百年的时光,他仍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在良久之后,他开口道:“我知道了。” 他妥协了。 他总是会向自己的孩子进行妥协的,因为他是一名父亲。 前十八年的伪装,是他为了保护下一世的自己而竖起的高墙。 但这种保护自己的前提,永远建立在孩子安全的基础之上。 而现在,他亲手筑起的高墙反而将儿子推向了危险的境地,他便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放下防备,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安全和孩子的安全,总会有一个优先级,而真正的父亲,只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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