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闻言，先是愣了一会，这才失笑道：“好多年没人叫我师哥了，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学过剑。”
李天白听出了这话语里的责备，却也只是回以浅笑，道：“剑魂之道，正在师哥手中，想必对于眼前之景应该看得清楚才对。”
萧远山见对方这么说，便也不再遮掩，反而说道：“你知道，这样的做法，剑空师傅是不赞成的，他当年不赞成，我如今自然也不会赞成。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只是铁云这局太深了，要想好，想清楚才好！当年两郡进攻雪原，是不是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李天白心里也很清楚，今天萧远山将创界之印给出来，其实就等于是松了口，只不过心中芥蒂，恐怕没有那么难消。
今日干脆便将一切说清楚，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师兄，这事其实不该我来讲，但今日我登神已成，往事不了，只怕也不过黄粱一梦！那便将一切说与你与这位新武神。”
李天白似是下了决心，强压住手中太白剑的躁动，徐徐说道：
“进军雪原，确实是铁云之意。但是所为的却不是击溃各族，实际上，整个雪域北境各族，当时遭遇突变，能与云中铁骑作战的军队，几乎没有。因此早在进军前，对方就已付出足够代价，与帝国高层都已说好和谈，当时的大武帝国皇帝武英，亲自盖印下令，并赶在兵出雪原前将金令送到了云中郡王岳庭手里。当时的墨家首徒，也就是后来的器道道主韩旦亲自送令。”
“师哥，你如今归于器道，这件事，你可以去找如今的道主赵不器求证。”
萧远山闻言，不由笑道：“三师弟，你琢磨剑道多年，怕是忘了，如今这天下之道早已崩解，我们道主已于数十年前就远渡重洋不知去处，你让我如何求证？”
这声师弟或许是触动到了李天白冷寂多年的剑心，几十年的求道路，高处不胜寒，他的孤独，无人可会。
“师哥，应该还信我这个三师弟吧？”
被这一问，萧远山的面色也不由一动，抬眸看了看远方的丛林，他这才说道：“咱们师兄弟的，说什么信不信的。今日你既来了这座城，往事便就不咎了。”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李天白浑身的气息猛然暴涨，比之刚才初入登神境，一身剑道元力明显要更精粹厚实。
宁远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怎么都登神了还能进阶这么快吗？这片天地不是对神阶强者有极大束缚吗？！
“这人剑道有古怪！”
意海之中，南宫烈一眼看出端倪。
“古怪？”
“嗯，有点因果剑道的意思。”
“因果剑道？”
“有点那个意思，但总感觉不清不楚，或者说不完整。”
“很强？”
“如果说能修到剑斩因果，了断时空的地步！就这么说，诸天万界，他都可以横着走。这灵武界，真不愧是大界面，万道深邃不说，竟然还能孕育出如此恐怖的剑道。”
南宫烈的话让宁远跟着心神一震，他此时才算是真正明白到为什么李天白能够无视界面束缚打破极境了！
三十八年前，必然是铁云残魂在李天白身上种下了因果！这个事，恐怕当时参与其中的武道山主曹如意也被瞒在鼓里！
因此，虽然他们当年协助李天白冲击登神失败，使得其境界跌落到伪仙，但有因果之力存在，当宁远从临天台上将赤羽纳入剑中，并走上断心路，以武神身份一步一步打破天道限制时，从中获利的就不仅仅是下了注的破风剑主丘丹青了。
除他之外，还有更早就下注了的，早在宁远降世到北莲村时就下了注的铁云！
尤其是当铁云将他自身和剑魂赤羽完全绑定的情况下，他与宁远之间的关联就更大了！
所以很快，当宁远登上武道山朝天观正式成为山主观主时，本只是伪仙境的李天白却在突然之间升到真正极仙，一剑压北境，一剑镇雪原。
这其中得的，想必便是那份因果。
而今，铁云即将成功创界，其中所蕴含的原生伟力，对于武者来说不可多得，一旦能够浓缩凝练到身上，自然就可打破自身极限，甚至跃过万道束缚，获得彻底的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李天白能够一步跃过登神境的根本原因。
由于他与铁云之间存在这种潜在的因果关联，他就自然从这场创界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
“我看清楚了，是剑道叠加了因果道，还没融合呢，但再有一步，也差不多了。我算是知道这铁云为什么要拖你下水了！”
南宫烈把话说得更直接了，实际上，此刻宁远也很清楚了。
“他们这是想要以我作媒了，如此就有了在登神境糅合因果道和剑道的可能，无须去登往后那飘渺茫然的机会。南宫兄，这感觉很不爽啊，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在打我的算盘？”
“哈哈哈，不是我说，往后你走出了这灵武界，入了星宙海，见了真正的世界，你就知道你有多吃香了，那些个魔女圣女，估计是要排着队来打你的算盘。”说到这，南宫烈话音又一转，正色道：“你最好是变强一点再踏出去这方世界，眼下的灵武界，理论上还可以抗上至少一次界陨，你的时间，应该足够吧，总之，一定要尽力。”
宁远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也没有再继续搭腔。
星宙海，他迟早是要去的。被动挨打，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那么……
这一刻，他终于作出了决定。
尽管无比艰难，但想必应该永不会后悔。
无尽意海中，宁远再度看向那片愈发浩瀚广袤的流状星图，苍穹之下一切的恢弘与伟大，似乎都在这一幕下变得无关紧要。
在双眼璀璨金光地映照下，眉间浮现出一道无比坚实的道印，玄青色在金光中缓缓闪烁，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青莲不断凝实，在无穷元力的挤压下，先是变作莲台，再是化作点点星叶，直到最终汇成一条无垠的河，朝着遥远的星图汇集而去。
这是宁远有关于武神，全部的力了。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武神道印】！”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职业【武神】！”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技能……！”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血脉……！”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体魄……！”
“叮！”
“系统提示：您失去任务……！”
这一刻，系统消息如狂涌，如今的宁远早已深深地与武神的力量绑定在一起，放弃其一，就等于放弃一切。
但，武神之路，原本就是无尽漫长的路，无尽未知充满前途，上下求索却仍不知所去……
如此迷途，放弃……
或许并不可惜！
感受到浑身力量点点散去，宁远整个人都跟着瘫软了下来，他的脑海里，很果断地便将铁云要给予过来的创界奖励给拒绝了！
既然已经决定成全，那就做到彻底！如此退场，便也勉强算作快意！
而直到这完整的一刻，站在界面初成的莽荒之地里，谋算了千年的铁云才猛地从这漫长的梦里惊醒。
他感受着整个新世界中充斥着的这熟悉又陌生的元力，抚触着这新生的躯干灵魄，不由失神，良久才喃喃道：“原来这才是答案吗？”
他凝视着眼前的蛮荒，他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