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芳见识过夏天写文章的本事，也知道他背后有高人，但是她绝不相信有了夏天劝导工作就容易做。
居委会那么多人都在为这事头疼呢，你本事能比那些人还大？
不过至少，这一次她不是单独登门，有夏天在身边她多少还是放松一些。
来到第一家，在门口张淑芳把大致的情况给夏天说了下。
父亲砖窑厂烧锅炉的，母亲农村人，没工作、赋闲在家。
有一个哥在部队，有一个妹妹还在读书，他本人和夏天一样，也是插队回来的。
说完，张淑芳鼓了鼓勇气，在门上敲了两下。
很快，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打开门，看见张淑芳就苦起了脸。
“张干事，上回不是说了吗，如果没其他单位你就别来了。”
“大妈，现在工作岗位确实紧张，要有好的岗位我早给您儿子了。对了，这位是夏天，是我们居委会的临时工，他跟您儿子一样，也是插队回来的，人家就去摆茶水摊了。”
夏天一愣，心说这挡箭牌用得漂亮，不过你倒是先给我打个招呼呀！
那女人冲夏天看了看，冷哼一声，“又摆摊又当临时工，好岗位你们肯定自己留着呀。”
一句话立马把张淑芳怼得无话可说。
玩儿砸了吧！
夏天心里偷笑一声，赶紧把话茬接过来，“大妈，要不我们进去坐下谈？”
中国人嘛，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很不乐意，夏天这句话一出，女人也只好把两人让进去。
进屋坐下后，夏天听见关着门的里屋有动静。
他很快就了然，重生之前，他也跟屋里面的人一样，除了吃饭拉屎，成天都躺在床上。
“大妈，您也觉着一边摆摊儿一边在居委会干临时工好吧？”夏天先是来一个反问。
女人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好，最后只好不说话。
“我现在跟我表妹一块儿摆摊，没办法呀，居委会给我弄个茶水摊都难上加难，农村来的表妹就更不可能安排上了。所以我俩只好挣一份钱分两份花。”
说到这里，夏天停顿了一下，他得给女人和屋里面的人一点思考的时间，得让他们知道现在的难处。
片刻过后，夏天继续说：“这临时工呢，工资少，活儿杂，还说没就没，单独拎出来，也没人愿意干。可为啥两个没人愿意干的事儿一合起来您就觉得好呢，还不是您认为我一家子挣了两份儿钱。”
想让别人听自己说话，就得先跟对方达成共识，夏天多活了一辈子，这点儿道理拿捏得稳稳的。
“大妈，我要告诉你其实两份儿钱加在一起也没多少您肯定不相信。那咱就撇开这个不谈，您就说，如果我不摆摊儿，能干上这个临时工吗？”
张淑芳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原本两件不挨着的事儿，经过夏天这么一说，好像真就有联系了。
可是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果夏天不去摆摊儿，还真接不到这份临时工的工作。
女人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她的表情明朗了许多。
夏天还听见里屋传来床铺发出的“吱呀”声，那人起床了，说不定正贴着门板听着。
“大妈，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摆个摊儿就不一定找不到好工作了。就我摆茶水摊的三台路，有好几个摊点都换了人，为啥，还不是找到好去处啦。还有，摆摊儿接触的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说不定就能碰上大能人。不信你问张干事，我就碰到一个退休大领导，还天天去人家家里吃饭呢。”
张淑芳当然不知道展老头是夏天半路碰上的，只以为他是借这件事说事儿，就连连点头配合他。
不过夏天的话还没完，“我听张干事说您现在也没事儿干，家里还有一个当兵的儿子。您想想，从家里说，小儿子摆摊儿，您是不是也可以帮帮忙，要是遇到我这样的临时工，他是不是就能腾出手去干？从政治上讲，小儿子吃点儿苦、配合居委会工作是不是能给当兵的哥哥加点分，将来哥哥转业回家是不是能优先分配工作？那你说哥哥分配到好工作了，能忘记当弟弟的好？”
讲政策得跟那些懂政策的讲，普通人只会看见眼前利益，什么改革开放、什么做生意也很好，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都是不认可的。
夏天说完该说的话，就安静下来。
张淑芳屏住呼吸，等待着女人的答复。
她感觉如果夏天那番话是冲自己说的，自己百分百就答应了，居委会那堆人不少教过她的，没有一个人能这么有说服力。
最后，女人还没说话，里屋那人便打开门走出来。
“妈，要不先试试？”
被送出门后，张淑芳紧张兮兮地看着身后，确定那家把门关上后，她立马一巴掌拍在夏天肩膀上。
“行啊，第一家就开张了，你知道我都缠他们多久了吗？三个月！三个月我每个礼拜来一次，每次谈话都没能超过一分钟。”
夏天知道他们的工作方式，当初刘常秀去自己家就是那套官方且正式的措辞，要不是自己重生改变了想法，就她那套说辞想说动自己？难！
张淑芳怎么看都是个新手，没什么阅历的话她就只能学刘常秀那一套，所以她说三个月劝不下来一个人，夏天一点都不惊讶。
“是我运气好，要不是你这三个月把工作做扎实了，我也不一定劝得动。”
“你这么谦虚干嘛，我又不傻，他们因为谁才动心的我还能不知道？夏天，回去我就跟组长说，看他还小不小瞧你。”
“别别别！”夏天无语了，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呀，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啊，不知道显眼包在哪儿都不受欢迎吗！
“我就是个临时工，就算把功劳全算在我身上，组长也不能给我转正或者涨工钱。张干事，回去后你啥都别说，就是完成一个指标嘛，没啥大不了的。”
“那不行！这样我不成占你便宜啦？”
“哎呀，这算啥便宜嘛。要不是你，我还当不了这临时工呢，就算我感谢你的，行不行？”
“嗯，这么说的话，那行吧。”
张淑芳不想承认，但她的确需要这个功劳，一年下来就完成一个指标，都不用问她就知道自己是垫底的。
再说夏天拿这个功劳的确没啥用，大不了以后慢慢把人情还给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