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芳第一个开口，她拉了拉夏天，道：“夏天你抽什么疯呢，干得好好的干嘛辞职呀！”
夏天冲张淑芳笑了笑，“张干事，这里的工作不适合我，我不喜欢，我还是觉得摆摊挺适合我的。”
说完他冲屋里的人鞠了一躬，笑道：“感谢这段时间各位领导对我的帮助和爱护，以后有啥事只要我夏天帮得上忙的，只管招呼，就是可能没以前那么及时了。张干事，多谢你，我跟你学习了许多，以后有空记得去我那儿喝茶。”
一旁的吕荣智缓了好久，才把脸上僵住的表情收回去。
他感觉夏天好像故意跟他作对，就在他好不容易可以拿捏夏天一次的时候，夏天却要辞职，搞得自己攒了半天的劲儿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呢，就被夏天一招四两拨千斤给化解掉了，这简直比夏天直接跟自己叫板更让他恼火。
可是他有火又不能发出来，人家已经提辞职了，还能怎么样呢！
跟着，吕荣智又想到一件更恼火的事，夏天辞职虽然让自己恼火，但也就这一次，以后就不用看见他了。
如果张福成和许正阳没有意向提夏天，那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可如果两位领导有意提夏天，那自己该怎么交待？
一直以来许正阳就表现得对这小子很感兴趣，上回自己想抢夏天办学习班的功劳没被他识破就够丢脸了，这回夏天干得好好的突然提辞职，那许正阳还不得认为是自己赶他走的呀！
吕荣智还在思考的时候，夏天已经抽出一叠材料纸，刷刷写起来。
不到一分钟，他写好了，走过来放在吕荣智桌上。
吕荣智瞥了一眼，上面写得很简单：本人能力不适合这份工作。
哼！还挺谦虚！吕荣智在心里冷哼了一句。
“组长，我去跟主任说一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回过头，他看见张淑芳眼神复杂地还看着自己，就拍了拍她的胳膊，“张干事，真对不住，这么多工作留给你一个人做，不行的话再招一个临时工吧。”
离开办公室，夏天便上楼找到许正阳，跟他说明了来意。
让他意外的是，许正阳并没有过于劝自己留下，只是问了句为什么要辞职，听他说不想干了就没有继续往下劝。
“人各有志，你实在要走那我也不强留。哎，夏天，我能不能问问你，不在这儿干了你打算去哪里呢？”
“还能去哪儿，回去接着摆摊儿呗。”
许正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忽然起身走向门口，轻手把门给关上，“你那个茶水摊不是有你表妹吗？难道一个茶水摊还需要两个人的力气才能摆得下去？”
“现在是不需要，将来可能就需要了。”
“这么说你还打算把你这茶水摊变个样子？”许正阳追问道。
“那是当然，”夏天没打算掩饰，“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我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没准将来开个小商店啥的。”
“开商店算啥，小意思，夏天，你既然不想在居委会干，那就没想过去干大买卖？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咱们服装厂。你放心，你去的话肯定不是当制衣工，我看你小子脑子挺灵活的，可以跑跑业务嘛。”
服装厂是塔山街道的集体企业，位置在红土坡居委会的药材公司旁边。
许正阳出这个点子是经过大量思考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夏天背后的关系，但大部分原因还是他觉得夏天挺适合。
作为集体企业，服装厂也算是一个香饽饽单位，知青返乡后更是争着抢着要进去。
原因很简单，服装厂不像纺织厂，活不累，还干净。
可是极少人知道服装厂已经大不如前了，这几年不少倒爷从沿海弄来样式新颖的衣服，严重冲击了服装厂的市场。
为此服装厂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降低价格、比如模仿样式，可那些倒爷总能弄来更新颖的款式。
渐渐的，人们被培养出一个概念，那就是服装厂的衣服“土”，别管多便宜质量多好，都不如那些沿海的衣服“洋气”。
尤其是年轻人，除了那些家里的确很困难的，稍微有点儿余钱的，身上都看不到服装厂的衣服。
这两年，服装厂的业绩没涨，各种拖关系进厂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使得原本就负重前行的服装厂更加举步维艰。
夏天的茶水摊，虽然许正阳从未过问过，但他还是在暗中悄悄观察过，夏天做出的每一次改变，许正阳都看在眼里。
他发现夏天不光是胆子大，各种奇思妙想更是层出不穷。
而最打动他的，是夏天那招借着免费花生蚕豆涨价的办法，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法子有多妙，而是夏天做出这个决定的果决，还有出奇好的效果。
前阵子许正阳带了两个关系户去找厂长王军，王军脸上为难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记忆犹新。
离开的时候王军近乎是求着他说就算塞人，能不能塞点儿有用处的人。
许正阳问他缺哪方面的人，王军一瞪眼，说这不是废话，当然是缺跑业务的。
那个时候起，许正阳就想到了夏天。
原本他还为是把夏天留在居委会还是送去服装厂苦恼，这下好了，夏天主动不干，那不就可以去服装厂啦！
哪知道就在许正阳以为自己为服装厂还有夏天解决了一个问题的时候，夏天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
“主任，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要辜负您的美意了，我就想好好干我的茶水摊，别的事儿我都不感兴趣。”
这回许正阳算是彻底愣住了，这小子国营连杆厂不去，居委会正式职工不干，集体企业也不干，他到底要啥！
“不是夏天，服装厂好多人想去都去不了呢，我给你安排的还是业务岗位，谁不知道跑业务的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呀，你不感兴趣？！”似乎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许正阳又确认了一遍。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不近人情，夏天压低了声音说道：“主任，说句不好听的话，服装厂没几年活路了，早晚都是垮，你说我干嘛去啊，再多业务员都不管用！”
许正阳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