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老曹闻言纷纷点头,展老头也不说话了。
“还别说,这句以身入局说得贴切。小展只有亲临现场,才能掌握第一手信息,这也是经验嘛。老展,夏天这话真值得考虑。”
“就是!鹏程这孩子有魄力有担当,是块好料子,你以为我还能害了他?老展,我是怕他吃大亏呀!”
这回喝完茶,仨老头没有去破庙,展老头说回去打个电话问问,老曹和老刘也就跟着回老干所了。
十一月上旬,市工商局联合公安局搞了一次联合执法,抓捕了大量街头小贩。
夏天的茶水摊也没能幸免,跟着接受了一次全面检查。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说池田这回也被逮了进去,他家里面正在四处托关系捞人呢。
夏天知道,这伙人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处理一两个带头的,其他的小鱼小虾会安然无事被放出来。
夏天还知道,这次事件非常关键,因为抓捕的人实在太多,个体户执照的事情会被正式提上议程。
陈松这边总算有了消息,他毛遂自荐打上去的报告迎来了回应。
城关镇,在地理位置上位于香南市的最西北角,在行政上归南丰区管。
原来的城关镇所处的位置只是一个堆满了大石头的冲积河滩吗,没什么人住。
53年,水泥厂选址定在这个地方,55年水泥厂建成,这儿才慢慢有了人气。
同年,贯穿西北乡的省道改来这里,城关镇便迎来了一次快速发展期。
60年,水泥厂扩建,将原来的版图扩展了将近三倍,原来的厂区以及周边的几个乡镇也就被正式划为城关镇,原来的厂领导升为镇领导。
一直以来,城关镇都有从厂里选拔干部的传统,所以城关镇的发展方向几乎都是围绕着两个水泥厂展开的,其他机关单位也几乎纯属为了保留镇级编制才设立的。
陈松写那份报告的时候,城关镇的领导实际上已经接到了一些村子类似的报告,可这些报告都只是强烈要求政府推进,没有一份报告提到该怎么推进。
也就是陈松报告里主动担责的字眼让领导眼前一亮,就让他过去问了问。
镇领导对农业上的事儿不大上心,尽管上面已经放下话来,说愿意搞的不阻拦,不愿意搞的不强求,可因为这事儿太牵扯精力,所以一直没有明确的意向。
这回有个愣头青送上门来,而且报告的字里行间满是破釜沉舟的意思,还一再表示如果出问题了责任他自己担,这样如果都不敢试一把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即,领导让陈松拟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尽快交给镇党委研究。
陈松伸手问夏天要计划,夏天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干脆等着让别人把计划写好送你床上得了!就算要偷懒,你也得动动脑子吧!”
陈松却瞪大了眼一撇嘴,“是你说等上面同意了才有然后。怎么,我这同意了,你倒好,真没然后啦?”
“笨死你算啦!”夏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你们领导不是说了有几个村子已经打过报告了吗,你就不知道找这些村子要计划?”
陈松眼珠子转了转,一拍脑门道:“对噢,谁写的计划都不如他们自己写的好,就算出岔子了,也是他们自己写的计划嘛。”
夏天剥了颗煮花生扔嘴里,“还行,没笨到底。不过也不能全部照搬他们的计划,你得把把关,不管到户还是到组,一定要秉持公正原则,尤其要考虑残疾人、孤寡老人和那些没办法自己劳动的人。”现学现用,夏天在心里谢了老曹一万遍。
“还有,”夏天叮嘱道,“这事儿你只能把控全局,具体实施必须让村里人办,我建议你搞个记事本,把整个过程详细记录下来。一个村子搞完,恐怕接下来所有村子你都得负责,这个本子就是你的经验,也是你的成绩。”
陈松是蹬着自行车从城关镇赶过来的,晚上还得连夜赶回去,听完叮嘱便起身要走,“好嘞,我明天就下村。”
走到庙门口,他又转过头,“夏天儿,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机灵的?怎么感觉你小子挺适合当官儿!”
夏天没搭理他,一翻身躺床上,顺手就把枕边的书拿了起来。
陈松走出门,不由自主紧了紧衣领,“天儿冷啦!”天是冷了,风头也变了向了。
......
营业执照的事,夏天除了“逼”着张淑芳打听之外,他自己也时不时地往工商局跑。
每次要离开,他就让徐二妮把门给关了,替他看摊子。
有的时候起了玩心,他就干脆不回来,骑着车在城里逛起来。
这回他骑着车,不知不觉到了天门街,忽然想起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残疾军人就住在这里。
叫什么来着?
夏天下车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叫程志。
心血来潮,他找到最近的供销点,提了两瓶子酒和两罐麦乳精又回到天门街上。
当初记的地址还被他放在庙里,不过也不碍事儿,找准两个关键词“军人”、“断腿了的”,很容易就找到程志家。
来的时候程志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位老奶奶,耳朵不大利索。
问了半天,老奶奶说她是程志奶奶,程志爸妈和哥嫂,还有程志自己都在上班儿。
当问起程志在哪儿上班的时候,奶奶就说不清了,最后是邻居看不过眼,才过来告诉夏天,说程志在连杆厂看大门。
听闻这话,夏天赶紧放下东西,上车朝连杆厂蹬过去。
从程志家里的摆设来看,就是个普通人家,小小的两居室住着六口人,这比自己家还挤。
考虑到程志残疾军人的情况已经他家离连杆厂这么远,夏天估计厂里给他安排了宿舍。
看大门,在这个年代还没有骂人的意思,要知道能看大门的都是单位保卫科的正式职工,带编制的。
而且一般安排在传达室这样悠闲岗位上的人,都是受到特殊对待的,比方说有病痛但还没退休的老职工、有贡献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法儿干活儿的老职工。
像程志这样年轻的人一进场就被安排去看大门,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身体残疾且有重大贡献。
去连杆厂对夏天来说熟门熟路,来到传达室一看,果不其然,原先看大门的老范头换成了穿着旧军装的程志。
程志没有认出夏天,见着他立马笔直地站起来,他只有一条腿,显然还站不太稳,但他用肌肉把自己给稳住了。
“同志,进厂需要登记,请问你有接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