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化肥批条？”池国瑞打开天窗说亮话。
池田点点头，“爸，我首先申明啊，我要化肥可不是拿去倒卖，是的确山区里面需要。您说那里好歹养了儿子大几年，儿子想回报回报他们也是应该的吧。”
池国瑞倒无所谓，要能倒卖那也是你的本事。
“那你打算要多少？”
这个问题池田还没仔细想过，化肥出厂怎么也得十五六块，就是一袋他也拿不出那个钱。
原本他只是想把这个信儿报给他爸听，具体的还得去问夏天。
这会儿他爸问起来，他顿时有些傻眼，想了想，他竖起食指，万分心虚说道：“一~~一千袋。”
池国瑞也想了想，最后拿走相片，“这不是个小事儿，容我点时间。”
夏天出门的事，池田也知道，在家里掐算着日子，估摸着夏天要到家了，他便去了小卖部。
夏天的货品直接从省城进，在价格上基本能跟供销社持平，有了门口的小店，谁还愿意大老远去跑人挤人的供销社？
仅是开年几天时间里，货架上的东西差不多就全空了，徐二妮悄悄算过，两百块钱的本钱，回来差不多三百块，刨去来去路费，四五天的时间纯赚六十多。
徐二妮紧张得心直怦怦跳，可她又不敢随便说，就只好掰着手指头等着夏天回来。
夏天下了火车就直奔小卖部，去省城进货他主要进的都是糖果饼干副食品，这些东西都是过年的紧俏物资，想必快卖完了，他得抓紧进下一批货。
来到小卖部，果然，货架上空空如也，徐二妮望眼欲穿。
“哥，你可算回来了。”徐二妮就像看见救星一般跳起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咱们挣了六十多块。”
夏天笑了，“我费那么大心血弄这个小商店，不挣钱才奇怪呢。”
“那咱们啥时候去进货？”
夏天顿了顿，他得回趟家，夏月要开学了，他得叮嘱两句。
“明天吧，咱们也别逛了，明天去明天回。”
徐二妮一点头，“行！”
刚要出门，就碰见了池田。
“哟，回来啦？”
“刚到，走，边走边说。”夏天时间真不多，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那句“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的含金量。
“我都照你的吩咐去办了，估计这会儿我爸正在跑批条的事儿。”
“嗯！也别让你爸为难，挣了钱得学会回报，得让你爸的面子过得去。”
“这哥们儿懂，不就是回扣吗！”
夏天顿时黑了脸，转过身说道：“这和回扣完全两码事，人家帮了本可以不帮你的忙，难道你就不需要答谢人家？而且答谢不光用钱，还得走走心。”
“走心？”池田就从来不知道心从哪儿走。
“比方说，给领导带点儿山区的特产。”
池田一拍双手，“明白了！”
走了一会儿，夏天又问，“对了，你弄了多少啊？”
池田一顿，“差点儿忘啦，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爸当时问我要多少，我也没个准儿，就要了一千袋。”
“才一千袋！”夏天的心里都准备好了“万”这个单位。
“才一千袋？”池田比他更无语，“你知道一袋多少钱吗！现在就是十袋我也拿不出钱来。”
“钱好说，你让那边派个人过来，让他带着钱来，到时候你再陪他押着货回去不就行了。”
池田眼睛一亮，“哎，还真是，押着货他们也放心呐。”
“不过有一条，你得大方点儿，起码吃住不能让人家花钱。”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都跟我送钱来啦，我还能亏得了他们。”
这个年代，有批条就是大爷，甭管你有没有钱，只要一亮批条，送钱的人比比皆是。
聊得差不多，夏天也到家了。
夏月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夏天掏出六张大团结，甩给夏月，“哥说话算话，上学期你成绩全班前十，这次多给你十块。”
王丽云一瞪眼，“你给她那么多钱干嘛，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花不了那些钱。”
夏天心里好笑，花不了才怪，夏月不多花才奇怪。
虽然平时不念哥哥的好，但是钱在眼前，夏月也不得不露个笑脸，“谢谢哥。”
“不够再找我要，还是那句话，只要成绩好，钱不是问题。”
隔天一大早，夏天就带着夏月出门了，为了今天的行程，徐二妮昨晚没有回家，三个人便迎着清冷的早晨赶上了去往省城的第一趟火车。
把夏月安顿好，夏天便带着徐二妮扫货，一边扫他一边告诉徐二妮什么季节应该进什么货。
砍价的本事倒不用夏天教，没了刚来时候的怯意，徐二妮释放出来的砍价本领可谓是炉火纯青，夏天见状都觉着上回没让徐二妮帮忙砍价亏大发了。
扫了一整天，两人各扛了两大包，又赶上最晚的班车回到香南市。
元宵节前一天，程志也回来了，同样，他找到夏天，把他那边的情况给说了说。
领导没说别的，就说自己团的烈士自己照顾，别人家的他管不着。
来来去去，领导给他弄了五千袋化肥的批条。
跟池田一样，现在程志也在苦恼没钱消化这批化肥。
程志说，算上他转业的补退和伤残军人补贴，再加上去年的工资，自己手头也就一千多点儿。
夏天当即笑了笑，把内衣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又拿进货剩的钱凑了一千块整。
“这钱你拿着。”随即，他把跟池田说过的方法又给程志说了一遍，但又加了几句，“记住，不仅是押货的人，化肥厂、火车站都得把关系处理好，该花钱的地方一定不能省。”
春天，万物复苏，没有雪的香南，也有着她独特的破冬的景色。
那些灰色中点滴的青绿、那些暗淡中些许的嫣红，都预示着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
夏天始终也没有见到陈杉，忙是一个原因，怕是更大的原因。
陈松说，加入学生会后陈杉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即使回来，恐怕也就是停留一两天就会走。
夏天心中苦笑，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即使再活一次，自己和陈杉始终还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