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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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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药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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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 重响声中,两具身躯砸下。 刘纪坤武艺本高于黄虎,在摔落前一翻,竟是翻到了黄虎的身上,将他作为肉垫。 他们砸穿了屋顶,瓦片四溅,又砸裂地上的青石板。 如此冲力,黄虎四肢被摔断,扭成了诡异的形状。 刘纪坤也是脏腑巨震,吐出一口血来,他艰难地站起,抢过地上的刀,准备把黄虎的头砍下。 “咯哒。” 黄虎的手脚却已恢复起来,对着刘纪坤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嘭! 以往出拳打人,拳头也会受伤,如今黄虎则不留一丝余力,一拳砸下,力若千钧,直接砸碎了刘纪坤的颧骨,几颗牙齿崩出。 刘纪坤挥刀应对,刀法精妙。 但比劈不中更绝望的是,劈中了没用。 “娘的!” 他恨恨骂着,两下横砍,逼黄虎不得不闪,然后一瘸一拐地逃。 “逃?你逃得掉吗?老子一拳一拳打死你。” “黄虎,我可以提携你的。” “我只想提你的头。” “嘭!” 刘纪坤闪躲、中拳,头破血流,知道自己要被打死了,用身子撞开门,终于,远远见到了长街上他的手下们。 他摔落的位置,离他布置陷阱之处只隔了这一间民房。 “放火!” 刘纪坤毫不犹豫地大喊,然后就地一滚,从灌了火油的排水沟上方滚过。 “快放火,烧死他!” “轰!” 火势冲天而起,隔绝了黄虎。 刘纪坤狂喜,在火光中爬起,呼喝手下以箭射杀黄虎。 “嗖!” 一支利箭激射而来,从刘纪坤的右脸颊插入,从他的左肩而出,斜斜贯穿了他的脖颈。 他愣了一下,勉力抬头,看向隔着两条巷子的丰彩楼。 箭就来自他布置弓箭手的位置。 不等他看到是何人射出的这一箭,他身子一晃,栽倒在地。 “提司!” 火墙高高燃起,一瞬间就向瓦舍卷去。 浓烟飘向空中。 凤娘凌空的身姿有些微微摇晃,今夜耗费心力,她已经乏了。 她一双美目本凝视着丰彩楼,想看清是何人射箭,闻得烟气,柳眉微蹙,看向瓦舍,恰见一道鬼祟的身影从她的阁楼中窜出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像老鼠一样穿过混乱的长街。 “贼子。” 凤娘衣袖一挥,翩然而下,往那边飞去。 待离得近了,她认出了那鬼崇的身影,正是麻师,遂加快速度俯冲。 忽然,斜地里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飞来。 凤娘没想到今夜还有能飞的异人,措手不及,再想要避,却是心力不济,一时竟没避开。 “嘭。” 那人也没避开,与她撞了个满怀,摔在地上,传来一声麻袋落地般的闷响。 凤娘则勉强止住坠势,徐徐降下,踩在了对方身上。 裙摆缓缓垂落,她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张俊朗的少年面容。 下一刻,顾经年睁开了眼,像黑夜中有星光亮起。 凤娘捂着裙摆,从他身上走开,转头一看,这顷刻间麻师已不见了踪影。 “咳咳咳。” 顾经年坐起身,微微咳嗽着,像是受伤不轻。 凤娘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正待出手,少年开口了。 “凤掌柜?是你救了我?” “原是顾公子。”凤娘见他装作一脸无辜,倒也愿陪他玩玩,道:“公子缘何在此?” “我为父洗冤,随裴缉事查案,从那边高楼坠下……隐约记得是你接住了我?” “奴家一柔弱女子,岂接得住公子?恰好路过而已。” “那是巧了。”顾经年道:“方才问了凤掌柜几个问题,不收钱吧?” 凤娘抿唇一笑,啐道:“受伤了没?还顾着说笑。” 顾经年转头看去,见火势已蔓延而来。 “伤了,还请凤掌柜扶我。” “好啊。” 凤娘眼波微动,扶起顾经年,沿着小巷慢慢走,道:“有人偷了奴家的东西,正追着,公子可有看到他?” “可是刘纪坤的人?” “许是吧。”凤娘悠悠叹息,“这些钩子,惯会祸害我们小老百姓。” 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又问道:“公子随裴缉事查案,可知刘提司为何要来找奴家的麻烦。” “听说,是为了虺心。” “虺心?那是何物?” “凤掌柜是贩情报的,岂能不知?” 凤娘嗔道:“顾公子也知,万春宫那一带可不许奴家探。” 话到此处,已隐有图穷匕见之态。 他们走得很慢,远远不如火势蔓延的速度。 顾经年背上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周围的亮光也让他不太舒服,想要加快脚步。 他的胳膊却被凤娘给搂着。 “顾公子,你伤得重,倚过来些,奴家给你借点力。”凤娘语气温柔,“我们走快些。” 话虽如此,两人走得反而更慢了。 “万春宫我倒是去过。”顾经年道,“因此,遭了刘纪坤的陷害。” “哦?此话怎说?” 顾经年本有心误导凤娘,可话题抛到这里,他反而不急了,道:“凤掌柜若想知道,一万钱。” “真讨厌。” “或者,拿情报换情报?” “好。” 顾经年道:“刘纪坤怀疑,刘衡假死脱身并带走了虺心。” 话到此处,他接近凤娘的目的终于快完成了。 事情因虺心而起,绝不会因刘纪坤之死而结束,除非各方势力找到虺心,否则争端迟早要落在他、黄虎、缨摇身上。 最好的办法是把一切推给死掉的刘纪坤、诈死的刘衡。 他引刘纪坤对笼人出手,不仅是为解一时之困,而是有一套完整的盘算,眼下只差最后一步,即误导凤娘怀疑是刘衡拿走了虺心。 果然,凤娘眼眸隐有光芒。 “他为何这般怀疑?” 顾经年正想拿捏她,瞬间却感到有危险迫近。 他来不及反应,只好道:“我是唯一知情……” “嗖!” 一支利箭贯穿了顾经年,带着他的身体向后摔去。 他身后,那张牙舞爪的火舌迅速将他吞噬。 瞬间,顾经年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炽热让他恐惧,被箭刺中的伤口一片发麻,这支箭淬的毒药竟似针对他的,让他感到昏昏沉沉。 他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他隐隐听到有女子悠悠叹了一句。 “原来,你也是个药渣……” ———————— 窗外大雨滂沱,屋中隐有花香。 床榻上铺的是细麻被褥,侧躺着的少年身躯近乎完美,唯有背上有一片红色的烧伤。 一根如玉般的手指在伤痕上抚过,由花汁染红的指甲划破皮肤。 破口很快愈合,那烧伤却依旧。 “好不了的。”凤娘悠悠道:“以为有多厉害,也是个怕火的。” “我说了,烧过就知道。”梅承宗道:“你看,现在知道了。” “你差点将他烧死,他可能是唯一见到虺心去向之人。” “偏他说了假话,怎会是刘衡?” “顾经年既不知"刘衡"是谁,指的自然是"他"。” “怎可能是他?” 梅承宗说着,却是眉头一皱,扭过腰去,以手托腮,沉吟起来,喃喃自语道:“真是他不成?” 凤娘道:“万春宫不让鸟儿接近,我早起疑了。” “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梅承宗着恼,骂了一句。 “是。”凤娘遂不再多说。 梅承宗双手怀抱,踱步到床边,看着顾经年,自语道:“射杀刘纪坤的一定是这小子,顾北溟虽没教他神箭绝学,他偷师也能偷出两分功力,往日藏得倒深。” “是,缉事还他一箭,他不冤。” “哼,我本还想留刘纪坤的活口,这般说来,只怕这小子是故意的,这段时间看来,他心思深得很。” “那?” “既说是唯一在场的,还能真烧了不成?你再探他口风。” 梅承宗说着想到一事,翘起兰花指,又道:“他既一心要查那诈死的刘衡,正好,我成全他。” “是。”凤娘道:“此番我也损失颇大……” “闭嘴吧,找到虺心之前,你休再向我伸手。” 梅承宗没好气地啐了一句,转身要走。 临了,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指床榻上的顾经年。 “休当我不知你把人放你榻上是何心思,没我们的允许,你不能与他生孩子。” “是。” 凤娘应了,再一抬头,梅承宗已经走远了。 她意兴阑珊,推开窗,不见雨幕中有鸟儿飞来,只好推门而出。 楼下院子里被烧毁了一部分,有几人正在忙碌地收拾,看起来与一般讨生活之人无异。 “掌柜。” “裴念还在找顾经年?” “是,挨家挨户搜呢。” “把人还给她吧,不是我们要找的。” “是。” 两个喷火者于是上楼,搬出顾经年,准备从栏杆处丢下去。 凤娘见状,道:“他和我们一样。” “哦,高长竿,你来。” “好。” “嘭”的一声,高瘦汉子正在搬的桌子摔在地上,他人已到了顾经年身边,接过少年的身躯。 大概是有些累,他歇了好一会,终于又用力一眨眼,带着顾经年到了楼下的大堂上,茫然了片刻,灵机一动,自顾自地嚷嚷起来。 “咦,这里有个人,得交出去。” “别急,衣服还没穿。” “咦,这里有个没穿衣服的人,得交出去……” 凤娘摇摇头,自回了屋,蜷缩在榻上,疲惫地闭上眼。 入睡前的一瞬间,她忽想起了一件事,忙起身搬开床榻,打开一个暗格。 果然,她藏在暗格里的匣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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