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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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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南衙北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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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麻雀还在多嘴,屋内的两人离得很近。 顾经年差点顺手抚上凤娘的额头,想将她的钗子拔下来。 他忍住了,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把古琴上。 凤娘还当这少年郎害羞了,抿嘴微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悠然道:“奴家喜欢音律,闲暇抚琴,聊以自娱。” 顾经年其实从她的日记看到她一共就没学过几次,半个月前还着恼地说学琴太难,他却不便揭穿了。 “好雅致。” “脱衣服吧。” “嗯?” “你这衣服不太合身,奴家给你改改。”凤娘像是故意逗顾经年,美目流转,道:“便当是砸到了你,给你赔罪。” “冒昧了。” 说话间,腰带与佩剑已被解下丢到一旁。 顾经年便任由她将那身锦袍脱下。 往怀兜里摸了摸,摸出官身与令牌,以及一个装着几十文钱的荷包,凤娘没找到她的物件,反而嫣然一笑,问道:“这荷包,谁给你绣的?” “南市摊上买的。” “怪好看的,坐会儿吧。” 凤娘遂拿出剪刀针钱来,不紧不慢地给改衣服,顾经年只着单衣,只好坐在那等着。 彼此该试探的都试探过了,话题开始由浅入深。 “上次顾巡检说到在万春宫的遭遇,真危险呢。” “是,说到刘衡假死脱身,我曾在刘衡脸上划了一刀,而尸体上的那一刀却是伪造,他很可能是拿出虺心,隐匿起来。” 凤娘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安知不是旁人拿了?” “我与黄虎赶到时,巨虺正要潜入沼泽,我们被刘衡手下的羽人赶走,那除了他,谁还能得到虺心?” “当时巨虺还活着?” “是。” “奴家听闻,三殿下率部赶到时,刘衡还未找到沼泽中的巨虺,那是否可能是三殿下得了手?” “我记得,好像是王清河的手下找到的刘衡……” “不。”凤娘很笃定,“先是三殿下赶到,围杀刘衡,事后才被王清河的人找到。” 顾经年沉默了片刻。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自从那次与陆晏宁分开后,两人便没再见过,也从未就此沟通过。 原本,他想把事情推到刘衡身上,现在方知还有旁人有嫌疑。 “我不知道,当时我与黄虎已经被那羽人赶远了。” “陆晏宁未与你说过?” “没有,姐夫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他神情无异,断不知情。”顾经年道:“依我看,刘衡拿了虺心的可能性更大。” 凤娘自思量着,低头缝着衣裳。 能拿走虺心的无非就那几人,要么是顾经年或黄虎,但就连落霞都说他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太可能做到;要么是老家伙私藏了;或被魏禥夺了;另外一种可能,有人抢在落霞赶到之前就得了手。 这其中实力最强、机会最多的确是老家伙与魏禥。 “你方才说,你在刘衡脸上划了一刀?” “是。” “你还知别的什么?” “这便是全部了。”顾经年道:“若我没猜错,你让我进开平司是为了追查虺心。” 凤娘自嘲笑道:“我算什么呀,我与你一样,都只是棋子。” 顾经年指了指她手里的锦袍,问道:“那我与你一样也成了笼人了?” “你想得倒美,未经过种种考验,你只算是初入围的。” 顾经年道:“笼人是北衙吗?” “只能说北衙盯着笼人,其他的可不能告诉你。” “那,刘衡也是笼人?” 凤娘笑而不答。 顾经年道:“好吧,看来"刘衡"不是刘衡,那他是谁?” “我也不知,他地位比我高得多,他在的任何地方,我的鸟儿都飞不过去。但你猜得不错,笼人怀疑他私藏了虺心,想用你来探探他。” “既如此,我去何处找他?” 凤娘道:“别急,你早晚会遇到他,也许他见你进了开平司还会先来找你。” “我为何要帮你们做事?” “你想要什么?” “简单,平安。” “好呀,找到了虺心,便还你平安。” “你说的算?” 凤娘反问道:“你看我过得安稳吗?” 顾经年又想到了她的日记,这女人平时看着优雅从容,与日记里心烦意乱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 “别的不敢说。”凤娘道,“我能让你过得与我一样安稳……” “嘭!” 阁楼忽然剧烈地摇晃了好一会。 屋中的两人推门而出,只见院子里一根大梁柱已轰然倒在地上。 那个鼻子被割掉的凶恶大汉正举起手撑着差点坍塌的整片房屋,奇异的是,他整个人都比之前高大了许多。 “凤娘,熊力修房,把柱子推倒了!” 撑着房屋的凶恶大汉连忙解释道:“柱子本来就被烧得快断了!” 凤娘将手里的锦袍往地下一摔,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一天天的,十钱十钱的往里挣,成千上万的往外花,全是赔钱货!” 说罢,她抬眸看了顾经年一眼。 只见少年眼神愕然,像是不适应她忽然如此泼辣。 并不像是看过她日记的模样。 于是,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温婉地抿唇一笑,悠悠道:“让顾巡检受惊了。” “无妨。”顾经年俯身去捡锦袍。 “我来。”凤娘连忙拉着他,柔声道:“你快进去,莫着凉了。” 顾经年见她做作,隐有察觉,回过头。 果然,裴念就站在瓦舍的院子里,双手抱怀,冷眼看着他只穿单衣与凤娘在闺阁门口拉拉扯扯。 裴念身后,尤圭见气氛尴尬,脸一板,喝道:“穿上衣服,下来。” “是。” 顾经年拾起锦袍,手臂却又被挽了一下。 凤娘不管旁人看着,凑到他耳边,红唇微启,轻声道:“找个时日,你我去城外踏青。” 顾经年心想莫非是她有关于“刘衡”的线索要私下给自己,点了点头。 他重新披上锦袍,只见腰身处被缝起来了一些,改了与没改一样,还多了些难看的针脚。 凤娘的手艺甚至不如他。 走下楼梯,他对尤圭、裴念点了点头。 “还不见过缉事?”尤圭提醒道,“还有,平时称官职。” “见过缉事。” 裴念始终那副冷峻的表情,淡淡道:“不管什么时候都称官职。” “是。” 顾经年随她摆威风,闷不吭声站到尤圭身后。 裴念则拾阶而上,自去见凤娘。 尤圭这才稍微侧过头,小声道:“虺蛭之祸没压住,近日城外一直有零星的异变,缉事心情不太好。” 看来,那夜万春宫的大火终究是没有把所有祸端全烧干净。 有人想养出绝世巨虺,四头五头犹嫌小,而散逸出去的一两只小虺蛭对平常人都是灭顶之灾。 ———————— 面对裴念,凤娘眼眸中的神色有了微妙的不同,虽还带着笑意,却少了几分兴意盎然,多了丝公事公办的味道。 “裴缉事,有话要问?” “不错。” 裴念入屋,关上了门,道:“半年前,德妃暴亡,宫中一夜之间死了宫娥宦官百余人,是你给我的线索将此案指向御医刘衡,我探查发现证据确凿,可回想起来,彼时刘纪坤结案的态度非常迫切,他是知道些什么,因此,这次你又借我的手,灭了他的口,是吗?” “裴缉事把奴家说得真坏。”凤娘以轻描淡写的语气道:“这些事,可不归我做主,我就是只报信的小鸟儿。” “看来,是笼人在背后操纵了。”裴念道:“笼人便是北衙?” “只能说笼人由北衙盯着,其他事,裴缉事可不够格知道。” 凤娘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面令牌,随手把玩着,不时显出雕刻在上面栩栩如生的狴犴。 这次,裴念却没知难而退,上前,一把抢过狴犴令丢在榻上,掐住凤娘的脖子。 “你们到底有何阴谋?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裴缉事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莫忘了刘纪坤是怎么死的。” “说!” “好啊,你既有胆魄,告诉你便是。其实很简单,南衙管俗事,北衙管异人。笼人之组织、德妃之暴亡、西郊之惊变、万春宫之阴谋,皆异人所为,南衙只需平息舆情,刘纪坤就是手伸得太长了,所以得死。” 裴念没有松手,问道:“还有呢?” “刘衡是笼人的叛徒,他虽死,但炼出了虺心,现在各方都在找。此事北衙也盯着,或需南衙配合,但不允许事态再扩大,明白了?” “所以你们让顾经年进南衙?你与镇抚使是何关系?” 凤娘挣了两下,没挣开,道:“你现在放手,今日所言,我不会告诉旁人。我想如平常人般活着,不愿见异类祸乱生灵,因此在南衙诸人之中选择给你递信……南衙的使命就是保护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裴缉事是聪明人,觉得我说的对吗?” 裴念听出了她这委婉话语中暗藏的警告,终于松开了手。 凤娘坐下,对着铜镜看着留在那雪白脖颈上的掐痕,咬唇,极小声地轻骂了一句。 裴念道:“别再越界,南衙也不是好惹的。” “哦?我与顾经年多说几句便越界了?你可真喜欢为他出头。” “与此无关。” 凤娘不由笑道:“无关吗?那敢问裴缉事脖子上的齿痕是谁咬的?” 裴念微不可觉地皱眉,再次双手抱怀,道:“狗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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