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清很隐晦的问过月生法师一个问题,按照佛门因果之说,今生受报皆是前生所做,并非凭空而来。因此,一个人如果被伤害,只能说他过去曾伤害过别人,为何到了来世,伤害的人仍然要受报?
小镇里的人,冷漠、卑鄙,把别人当畜生一样使用,最后更是造下杀人的恶业。
他们会死,都是罪有应得,周玉清从来不怀疑这一点。但他也清楚,如果要按传统报应之说,他做的事,也难逃报应,只是他也不惧,仇恨炽烈如火,烧的他无法咽下那口气,就算有一天他被同样掩埋到山下,乃至沉沦地狱,他也不觉得后悔。
小镇的故事,周玉清没有告诉月生法师,他疑惑的,只是这看似公平,却又不公平的规则而已。
月生法师沉默许久之后,回答他说。“我并非菩萨,也不知所知是否正确,但若以我的理解,想来应是这样。”
“业力虽大,能障于人,但人之发心,却是当下一刻。”
什么意思呢?恶人会成为恶人,确实有前缘影响,被害者被害,也有前因,但这些前因并不直接让害人者害人,而是让他拥有成为害人者的机会,甚至性格,习惯。
但是在最终,是否害人的当下,还是他自己的发心。也因为他这新的发心,所以新的因果便因此产生。
好比一个杀人犯提刀即将杀人,刀会在他手中,他会起意要杀人,皆有前因影响,但最终那刀是否落下去,却出自他的选择。
所以佛门即说前因,讲因果,却从不说宿命。若是被这外境所转,遭外缘影响,起心动念,逐境而生,则是凡俗,落入命运之网。
但若是人能主宰自心,则渐入圣道,乃至以心转境,则自然命由己造,不为外力所动,能自主将来的命运。
“过去已无从改变,将来却并未注定。”
月生法师的这句话,周玉清总是印象深刻,牢牢记在脑海里。
别人也许有别人的业力,但周玉清冥冥中有所感悟。他在风水地师协会石洞坍塌时,本来该被掩埋在那个底下,这就是他本该有的报应,或者说命运。
只是月生法师在那一刻,以身救人的功德,利益于他这个弟子,才让他得以活了下来。
在那一刻,月生法师在过去已然看见当下的自己,将这份心念跨越时间,在自己于定境中,才得以一窥,却是让这位守门店主做了嫁衣。
仿佛已经看见周玉清此刻经历般,月生法师微笑道。“神通大小,天赋高低,皆是前业所致,仍是命定之中,你心向何处?才是你所选的方向。”
才听完,眼前景象又开始模糊,周玉清愣了愣神。被人吵醒。“喂,你可答应我的提议?”
周玉清不再像刚升腾至此时那么无措,他转头看着边上的守门店主,突然笑了。“你不是有他心通吗?难道不知道我想什么?连我有没有答应你的拉拢,你都不知道?”
“你……”
守门店主顿了顿,大概是在心里挣扎了下要不要说实话。提婆达多派强调苦行,对戒的严苛确实更甚,所以他也不敢在这定境中说谎。
最后道。“我确实可以他心通观人心智,但人心识流转若滔滔大河,念念相续,以我神通,并不能测度人心之全部,只能在人情绪坚定时,看到心识的主体,现在你的心未有波澜,平静如水,我并不能从你心里看出什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但我能看出,你已经做出了某种坚定的决定,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此时此刻的景象,也是一种定境。但这不是周玉清的定境,是受守门店主影响,所发之境,亦可说,这是周玉清的心识之中。
但也是机缘巧合,周玉清也不清楚,是自己也正好证入定境,还是以守门店主为嫁衣,在刚才的时刻,他触发了宿命通,极短暂的窥见了自己命运的因果始末,也看见了过去时的月生法师。
虽然只是刹那,但那个瞬间的心识,守门店主确实无从窥测。
月生法师为何要救周玉清?也许月生法师并无什么求取回报的本意,只是既然知晓这始末,周玉清却不能不回报这份心意。
“我佛学浅薄,你让我分辨到底是学习佛法,还是跟你去学什么提婆达多派的修行,以我的能力,我其实分辨不出哪个更好,又为何当年释迦佛祖会驳斥提婆达多。”
“对于我来说,教理之类,属实不清楚。”周玉清越来越平静。“但是有一位佛门僧人救过我,他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我觉得这很合理。”
不需要说出答案,守门店主已经知道答案。而且他的他心通更是告诉他,现在的周玉清,毫无动摇之意,他再劝也是无用。
“知道你为何看不见我刚才的心意吗?”周玉清居然还嘲笑起他来。
也就这一问,自天空上,一道巨大的裂纹横亘太空,仿若星穹与天地都被这裂纹逐渐卷入,撕裂,群星碎屑般渐渐陷落。
如此天地大变,周玉清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这只是守门店主的定境被他问得破裂,心中的嗔怒涌动,定力开始动摇的景象。
敢把周玉清拉入自己的定境,实际上也是把自己的心意展露在周玉清的面前,只是才来时,周玉清太过慌张,根本不敢深思,才被他吓住。
“我们还会再见的,提婆派是该重兴之时了!”天地间,回荡着这么一个声音,周玉清并未作答。
下一瞬间,周玉清和守门店主同时回过神来。两人都还坐在原地,身体自然舒畅,盘腿后的麻木感早已消失不见,身体姿势自然而挺立,后背就像有根棍子顶着,维持着身体的姿势。
自己调整姿势,气脉通畅,周玉清知道,在守门店主的帮助下,自己居然证入了细心住的状态,如果自己现在再收摄心念,记住这个感觉,再重入定中,能以细心住的定力,在这禅定几个小时也不会累。
只不过现在却是不用比试了,守门店主也已经出定,站起身来,周玉清几乎与他同时站起身。
看得边上的林默等人倒是一头雾水,毕竟佛门的东西,他们确实不是很清楚。然后就听守门店主叹息道。“果然天资聪颖,这一局,我是输了,几位请自便吧。”
他没有再说话,回到柜台后面,像林默初见他时,打瞌睡一样的坐回凳子上,蜷缩在那打盹。
周玉清知道,他目的就是为了拉拢自己,最终自己拒绝了他,说他输了也不为过,只是他最后心念显现的那份执念,让周玉清觉得有些寒意,怕是又有一股力量,觊觎华夏九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