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碰到伏黑惠只是一个小插曲，渚星也早就过了激动的年龄了，她来东京后还去过博多和池袋，跟那个情报贩子合过照。
……当时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也没想起来是情报贩子折原临也。
钱包丢了还是他好心追回来的。
怪不得她认真发好人卡的时候并提议请他吃饭的时候，他笑得有些奇怪。
不过答应了。
吃的还是火锅。
渚星也将浴缸里放满水，自己将脏衣服脱掉，浸泡在水中。
她抬起眼，透过因为蒸汽朦胧一片的镜子，抬起手，在镜子上抹了抹。
镜中的一片倒映出她白皙平坦的小腹，腰侧靠近胯骨的位置，有藤蔓似的纹身，弯弯绕绕缠绕，又似伤口愈合的痂。
这不是纹身，也不是伤口。
是一种标记。
是她经历过的【副本】中的最终boss留下来的东西，最开始渚星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第一个副本中，【玩家】被投放到一家精神病院，那时的渚星也混在玩家之中就是一个菜鸡，有玩家为了不让怪物攻击他们，决定将最弱小的票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渚星也就是那个倒霉蛋。
她躲在柜子里，透过关不住的柜门缝隙，看到无头的护士扭曲着四肢爬行寻找着【玩家】。
怪物的听觉异于常人，哪怕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它们还是听到了。
柜门被撕扯，异臭扑鼻而来。
死亡笼罩全身。
那个时候，有东西呼唤了她，不知不觉缠绕住她身体的黑色流体裹住了她的手臂，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只知道回过神来，那些变异的护士怪物都被她杀死了。
死相……凄惨。
已经分不清地上的腐肉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她撕碎的，甚至于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溅着血，绿眸幽幽，在笑。
她分不清回荡在脑海里无数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也分不清自己的念头想法。
那些声音告诉她，它们曾经侍奉过哪位古神，是如何屠杀人类，嘶哑的叫声，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脑中，告诉她万物终将灭绝，她是将世界推向毁灭的大门，它们能够潜伏寄宿在她的身体中，窥探现实世界。
对它们而言，她的身体像是一条漫长昏暗的坡道中途，是让它们安心的藏身之处。
没有实体，能被她操控，但同时又会影响到她。
哪怕离开副本，潜伏在血液中的怪物，也不分昼夜一直在她的身旁。
从那时候，这纹身就出现了，大脑里同时出现黑色流体的名字。
［枝桠］
因为它们，本来在副本中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更加堪忧，它们还会吞噬掉和自己一样的怪物，吞噬后的怪物也会潜伏在她的血液中，成为力量的一部分。
一旦内心的负面情绪过多，那些怪物就会蠢蠢欲动，黑色的鲜血从身体渗出来，以至于渚星也不得不用绷带裹着，不让房间血流成河。
简单来说，就是会变得没有理智，完完全全的黑暗面。
每次恢复正常，残留的疼痛恶心久久不散。
恶堕？或者张三模式？
是法外狂徒。
频繁的失去理智，脑袋会烧坏，她怕自己把脑子扔了，快乐地和怪物手牵手毁灭世界，自愿变得不人不鬼，成为恶堕的怪物，心情来了去和更可怕的怪物玩什么生子游戏。
她努力活下来，不是为了成为怪物的。
在副本里谨小慎微就是因为这点，一般怪物都会忽略她，但boss怪不会，反而因为她的特殊而多加关照。
这个副本结束，【清野】就被它们吞噬了。
和她关系好的都会这样。
渚星也抬了抬腿，溅起一片水花，她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得趴在浴缸上，无聊地捏了捏小黄鸭。
泡了半晌，她才站起来擦干身体。
副本世界是副本世界，现实世界是现实世界，现实世界没有多如虫潮的怪物和玩家害她，渚星也也能放松下来，漆黑天也不用给自己吃药强行关机。
睡觉。
…………
次日。
“请签收。”
快递员将大纸箱放到地上，渚星也顶着凌乱的头发和泛着水汽的睡眼，签完字看着箱子发呆。
很大，她应该没有买东西。
看了下上面的信息，是购买其他东西的赠品。
渚星也打了个哈欠，将快递拖回去关上门，拿着刀拆开。
“……嗯？”
她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将箱子里的玩偶抱起来，和它大眼瞪小眼。
玩偶是一个四肢短短、身材圆滚滚、鼻孔朝天、外表呆萌的动物。
渚星也很熟悉。
卡皮巴拉。
学名水豚。
除了这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手机挂坠，陶瓷的小水豚。
渚星也戳了戳它的嘴巴，看到的那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回去了，这东西出现给她一种破壁的错乱感。
查了下确实是给会员送赠品。
渚星也打电话过去问了下客服，说你们的赠品就是水豚玩偶吗，怪可爱的，客服愣了下安静了几秒，坚定地说是的，就是这个，限量份。
奇怪的好运气。
渚星也嘀咕了一声检查了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请假了两天，今天要去学校，将手机挂坠挂上，收拾了下自己，锁门去学校。
无奖竞猜，东京的学校有哪些？
她回想了下自己这些年见过的学校。
打篮球的，踢足球的，打排球的，打网球的，搞音乐的，贵族学院的……
根据以上能分为n类学校。
渚星也属于打篮球的，选择离家近的学校。
城凛高校。
《黑子的篮球》里主角的学校。
新学校，校风可以，也很轻松，不强制要求报名社团，因为副本的原因，渚星也就成为回家部的一员。
踩着点进教室，渚星也随意将书包放到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唰唰看过来，见渚星也没什么反应，一脸淡定不解释的样子，又转回去。
“——”
渚星也坐下来，悄悄地打开书包摸了摸。
摸出了一根撬棍。
完蛋，条件反射了。
诸副本世界经常遇到危险，撬棍是开局能找到最有力的武器，渚星也用它一棍子抡过无证行医的乌鸦医生，当然没有抡死，乌鸦医生拔出陷入头骨的锤子，还递给了她，自己转头就去猎杀其他的玩家。
拿在手里惦了掂，忽然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飞快转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
一个叫不出名字的男同学懵逼看她。
渚星也：“……”
男生：“……”
看什么，土豆。
渚星也扭过脑袋，将撬棍塞进书包里。
……这个土豆不会以为她是下课去揍人的不良女高吧。
大意了。
干脆装作不知道好了。
她是老实人，老实人不会随便打人的。
撬棍就是撬棍，撬棍是不可能变成物理学圣剑的。
……不知道二次元砸脑袋会不会失忆？
渚星也认真想。
会死人的吧。
下次进副本试试。
*
中午课间休息，带了便当的都拿出来，和朋友一边聊天一边笑着吃，渚星也一直都是早上懒得做，中午小卖部解决，晚上回去自己做。
有时候买预制菜，不是，是预制便当，解决中午吃饭的问题。
她对吃食不讲究，吃不死就行。
渚星也走下去的时候，小卖部都是人。
体育生……篮球部成员挤在最前面，她观望了下，自己就算挤进去，也买不到面包。
吃不到就算了，副本世界一天一夜不吃饭不也活到最后了。
正准备回去，身后传来声音。
——“渚前辈。”
一个蓝色乱发，圆圆猫眼，看起来有些纤细的少年递过来一袋菠萝包。
渚星也盯着他的脸，愣住。
“我看到渚前辈没有带便当，这个时候买的人很多，所以就擅自帮你带了一份。”
渚星也歪歪头。
果然是好人啊。
眼前的少年是《黑子的篮球》里存在感为0的主角黑子哲也，心地善良，有时候很有男子气概。
推过几个月。
推的是全员。
看过几篇文。
看的是nph。
买过几本漫画。
买的是同人集。
给那时还是孩子的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她和黑子哲也不怎么熟，唯一有交集的，就是家离得近。还有路过马路，每天都能看到过不去斑马线的老奶奶被扶着过马路，早中晚最少能看三次过马路。
其中看到过很多次黑子在扶老奶奶过马路。
还有其他眼熟的角色。
不过每次她都是踩着点，没怎么注意。
真正让他们能彼此叫对方名字，应该是她被外校的不良堵了，当时回家方向一致的黑子哲也走出来想救她，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然后那些混混就被她个个踹了一脚，捂着两腿中间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那条路也没有监控，当时她拉着人就跑了。
在那之后，碰到了黑子哲也都会叫她一声“渚前辈”。
回忆结束。
果然是个好人。
“谢谢你啊。”渚星也说完就掏出了钱。
黑子哲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钱。
渚星也这才心安理得拿过菠萝包，点了下头朝他一笑就离开了。
“黑子。”
火神大我抱着好不容易抢来的面包塞到嘴里，奇怪地看还在发愣的黑子哲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嚼面包的速度慢下来。
“是她啊，我记得叫……”
“渚星也。”
黑子哲也说。
“你刚刚在和她说话啊。”
“嗯，渚前辈没有带便当，我把多买的面包给她了。”
火神大我“哦”了一声，黑子哲也偏头。
“火神君也知道渚前辈吗。”
“也？她不是很有名吗，班上那些人经常在说，随便听一下都能记住名字吧。”火神大我挠了挠头发，奇怪说，“她挺好看的，应该有不少人喜欢吧，就是总感觉怪怪的……你什么眼神啊。”
“有些意外，火神君也会夸赞女孩子好看。”
渚前辈是个很特别的人。
黑子哲也想。
他喜欢观察别人，被朋友说过有敏锐的观察力，存在感很低，大多数人都会忽视他，火神君也是，大部分人如此，他也就习惯了。
但渚前辈从一开始就能看到他。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普通，换个说法——
是只要他一出现，渚前辈就只能看到他。
就好像他是人群中很明显的存在。
他们家离得近，也顺路，经常能看到渚前辈一个人进进出出，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不难，买菜的时候，妈妈就叹气说过。
“那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真可怜，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也没有其他亲人什么的”
“小哲，我记得她是你们学校的，认识吗。”
“……不认识。”黑子哲也回答。
不熟。
应该说渚前辈和他们都不熟，即使很好奇，也难以找到和她打招呼主动接近的机会，渚前辈在城凛也很有名，因为漂亮，就是这样俗气的理由。
招生手册上还有渚前辈闭着眼睡在长椅上，腿上，椅子上都是猫的照片。
据说这张照片是学校买过来的，吸引了不少的人进学校。
还有人堵到学校，想要渚前辈当模特，或者去拍电影。
都被渚前辈骂回去了。
骂的很难听，少女骂出去的话，是黑子哲也这辈子听过最难听的话，那些人都被骂哭了，哆嗦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说着“你长这样你还骂人”。
“不光骂你，再来一次，我还会奖励你一个巴掌呢。”黑发少女笑容无辜，即使面对一群对她不怀好意，还有试图让他们友好协商的学校，也丝毫不退步。
属性复杂，大概是隐藏的抖艾斯，黑子哲也无法想象喜欢被欺负的渚前辈。
如果不是他偶然碰到被校外不良堵住的渚前辈，说不定也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吧。
……只是最近的渚前辈有些奇怪。
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蔫蔫的，一个月有那么几天是这样，渚前辈一看到人就松了口气，眼睛里都闪动着亮光，好像正常人是什么稀缺动物一样，身体也是紧绷的状态。
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吗。
“黑子，喂——”
火神君的声音让黑子哲也回过神，他眨了下眼，语调没有起伏，“火神君，好吵。”
“什么我吵啊，是你自己在发呆，走了。”
今天训练回去，顺路看看渚前辈，会不会没有边界感？
但是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渚前辈又是那种遇到危险自己解决的类型。
黑子哲也叹了口气。
想要了解渚前辈，太难了。
*
二次元主角都很有人性。
虽然没人性的都被禁了，这个世界渚星也也没见过小笔记的相关人员，有名的病娇也没见过……或许她的前男友算一个。
靠着菠萝包顶过了中午，下课后她转了一圈，买了些东西就到了黄昏，渚星也走到红绿灯前，没赶到绿灯，她盯着红灯，微凉的风吹散了黑发。
跳跃闪烁的霓虹灯牌装点着东京，高楼大厦林立，樱花树下遮掩着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广告牌上是光鲜亮丽的明星。
即使待了多年，这一幕对于渚星也依旧陌生。
过去是清晰的一条线，未来对于她而言，却是模糊的点。
下午随便煮点清汤面好了。
她垂下眼，跟随着人流一同穿过马路。
【滴——】
突兀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本次更新结束，修复玩家掉线等诸多bug，现在请确认玩家身份，游戏即将开始。】
【请确认玩家身份——】
穿过马路，渚星也脚步一顿，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
……之前进入副本，是没有这种话的，也没有系统提示音，她都是睡一觉就进入副本了。
渚星也加快了步伐。
【请确认玩家身份。】
她回到家反锁住门，将家里的总闸拉下。
【请确认玩家身份……30s后无人作答，系统默认已确认。】
【系统已确认玩家〈渚星也〉身份。】
意识蓦地陷入黑暗，似乎脚下有一双又一双看不见的手拉住她的脚腕，让她陷入泥潭，呼吸困难紧促起来。
——【弹幕加载中。】
【加载完毕。】
【欢迎来到逃杀游戏，玩家就位，副本通关的唯一条件：杀死其他玩家。】
【你需要淘汰除你之外的149人。】
平板冷漠的电子音奇异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声响，还伴随着一声嬉笑。
四周的空气沉重而粘稠，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吸进无尽的黑暗与未知，渚星也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了低沉而悠长的呢喃。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
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