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
血落。
风冷。
血更冷。
冷风中站着一个男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
血从他身上流出。
对方身上亦有血流出。
但是他的剑锋上却没有血。
对方的刀锋上亦没有血。
血可以嘀嗒到湖上，也可以飞溅到天上，还可以沾到衣服上，唯独不在二人的剑上和刀上。
只要剑够快，刀够快，杀人时剑和刀就可以没有血。
公孙一剑有眼睛。
他看得见。
二人皆是不要命的招。
阎信冷酷道：“魔剑，魔功，想不到堂堂镇魔司千户，居然也会用魔功。”
公孙一剑平淡道：“武功不分正邪，可以杀人就行。”
阎信赞同道：“你说得没错。”
静。
皆静。
天地一静。
唯独湖面竟然泛起一圈圈涟漪，逐渐沸腾。
片刻后，浪涛滚滚。
二人立在凌波之上，浮而不沉，身形随浪起伏。
浪拍打得四周小舟也跌宕起伏。
亦有更多舟缓缓而来，隐约呈现出包夹围杀之势。
舟上有一人。
一老妇人。
她正恭敬道：“这二人居然在聚势，小姐，我们要现在上吗？”
渔墓婵妆容淡薄如烟，傲立于舟头之上，娇笑道：“先等一下，我也很想知道相公是否有鲸吞天下的实力。”
❀
湖中急流回旋。
二人齐动，皆以十分高明的轻功踏水而来。
脚尖溅水，水四溅。
湖水紧随二人身形炸起扬空。
此刻却有一蓬寒光如暴雨般射了出来。
在这同一刹那间，亦有一点血芒红光，宛如一朵浇血而生的妖花绽放。
二人手上既有刀剑，却也看不见他们的刀剑。
刀看不见，剑也看不见。
只看得见他们的人。
以及在二人中间横纵得刀势剑气。
微风吹。
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仿佛辽阔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老鸨子感慨道：“公孙一剑果然学会了他父亲的《魔霸天下剑式》。”
渔墓婵慢声道：“江湖传言，此剑法共有四个境界，若要练至圆满，必须在四年内连杀对应怜、爱、亲、朋之人，达到绝怜、绝爱、绝亲、绝友的境界，不知是真是假。”
老鸨子笑道：“这是真的，至于这位镇魔司地字千户，看他剑法想必已达到了绝怜境和绝友境。”
渔墓婵凤眸微眯：“相公实力也颇为不凡，想不到才入江湖两个月就可以与这等高手一战，且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老鸨子惊叹道：“如此看来，阎公子倒也可以成为天魔教姑爷，他与小姐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渔墓婵眼中有片刻失神：“相公真是越来越令我对他着迷了，看似普通，却内藏乾坤；明明是一个天生绝脉之人，居然能从险境之中搏得一线生机，几次逆转局势，如今更是已在江湖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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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摇晃。
陈好持剑踏水而来。
他看了看渔墓婵，再看了看其身后老妇人，以及周遭无数来者不善的轻舟。
陈好凝神道：“渔姑娘莫非也要当叛徒？”
渔墓婵嫣然一笑：“我可是来帮忙的。”
陈好冷哼一声：“帮倒忙吗？”
渔墓婵委屈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帮相公。”
陈好一剑刺出：“站住！”
魔阎和渔墓婵虽是夫妻，但二人并无夫妻之实，更无夫妻感情。
岂非谁也不能确保渔墓婵此次是帮阎信，还是害阎信。
至少目前，阎信并非不是公孙一剑的对手，也用不着别人来帮他。
渔墓婵纵身而起，轻声道：“拦住他。”
“还望陈公子能成人之美，不要打扰我家小姐与阎公子相会。”
老鸨子尽管臃肿如球，像一座肉山，但是双手非常灵活，竟仅单凭手指就夹住了陈好的快剑。
“捕风捉云手！”陈好面色阴沉，往回一抽，再道，“看剑！”
老鸨子屈指一弹其剑。
陈好一剑刺空。
老鸨子手中掌势突变，刚猛无比。
双掌一推，使出《大撕风掌》，一股劲风散向四面八方。
陈好衣衫被风吹得鼓涨，仍以剑相迎，掌剑数次相击。
老鸨子满脸堆笑，弯着双眼：“陈公子可还要再打吗？”
“你竟然会石家的《玄铁钢臂功》！而且已练至圆满，可同时施展另一门手上武功！”陈好于湖面上连退数步，沉声道，“不过，我还是要打！”
老鸨子奇怪道：“为什么？”
陈好不假思索道：“因为我乐意！”
❀
渔墓婵一身红衣如火，乌发飞扬、腰如拂柳，款款迈步而来，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万千风情。
渔墓婵关心道：“相公，你没事吧。”
公孙一剑面无表情道：“天魔女。”
渔墓婵恶狠狠道：“你居然敢伤我相公！”
此话说得好没道理。
莫非只阎信有伤，公孙一剑就没有伤吗。
阎信冷漠道：“你觉得到时候了？”
渔墓婵柔声道：“我觉得正是时候。”
忽然，再下雨。
微风细雨。
秋雨极少会下大，但却总是停停顿顿，烦人至极。
阎信瞥了一眼风雨中的湖面小舟。
舟很多。
皆是白玉京的舟，但也不尽然。
阎信面色如常道：“但是白玉令在我手上。”
渔墓婵双眼笑眯，高声道：“凡白玉京徒众，只要杀杀身边之人，就可加入天魔教，得白银千两。”
千两白银，已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白玉京徒众大多是江湖败类，压根不会讲江湖道义。
倘若不想死，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以利益诱之，以生死逼之。
渔墓婵对人心把控不可谓不强。
❀
当有一个人出手时，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按捺不住。
或为命。
或为财。
风雨扑面。
阎信独立于湖面之上。
赏雨，雨丝涂抹得一片灰暗之景，景中厮杀。
阎信忽得咧嘴笑道：“娘子，你这么想让我输啊。”
渔墓婵莞尔道：“相公，我之前说得话依然有效，只要你肯求我，我就不杀你。”
二人此时，好似不再是江湖上有赫赫凶名的魔阎和天魔女，而是昔日怡红楼中懦弱书生和痴呆傻女。
过往如云烟。
阎信笑容渐冷，眸光中幽冥鬼火暴涨，认真道：“我可能会死，但却永远不会屈居人下。”
渔墓婵仿若哀求：“别逼我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