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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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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小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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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竹不知道家里发生的“械斗”,从大堂哥家借了板车到镇上,直奔石匠铺子。 正好前一阵子有人定做石磨,石匠带着徒弟多做了几个,被挑剩下一个边缘磕坏了角的,倒是不影响用。 姜竹捡漏,用三只兔子和外加五百文,换了一个小石磨和一个石臼。 他身上带的钱花光了,想给沈青越买份儿点心“上供”都不行。 不过今天运气不错,买完东西还占了个好位置,竹筐、竹席都顺利卖掉了。 有个大娘看上了竹篮子,要用豆子换,平时姜竹也就换了,可今天忽然想起沈青越的说教,握了握拳道:“我想要麦子,稻谷也行,黍子谷子也行,不要豆子。” 他以为买卖可能做不成了,不想大娘竟然说,“行,这两个篮子你给我留着,我买完菜再回家给你装谷子。” “……好,好好!”姜竹把她挑出来的两个篮子放到一旁,边等生意,边不时往大娘身上瞟。 过了一刻多钟,大娘真提着一小兜谷子来了。 姜竹把谷子倒进自己的米升里量好,很高兴地把篮子和布袋还给大娘。 原来主动要什么也不是太难。 这天他生意出奇的好。 也不知是车上放着个磨盘吸睛,还是今天的位置好,带的东西竟然卖了七七八八,还换到了二十几文钱。 见太阳挺高了,姜竹没继续摆下去,拉着磨盘去买了点儿糖,高高兴兴往回走。 去还车时,还问大堂嫂换了点儿鸡蛋和豆腐。 等他到家,发现沈青越竟然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而他的拐杖还在屋里。 姜竹慌了。 有些不可置信。 又有些迷茫。 他看着拐杖愣了一会儿,抬脚满院子到处找,跑到后院,瞧见沈青越叼着根儿草坐在墙边的阴凉里撑着下巴正看戏似的看他。 姜竹:“……” 他很多时候都弄不明白沈青越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不出声?” 沈青越:“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出声来着。” 姜竹:“……” 他挠挠头,扑通扑通的心跳平息下来了。 想想好像也没啥立场说沈青越。 他也不爱说话,尤其是高声喊,相比喊名字找人,他还是更愿意迈开腿沉默地用眼睛找。 沈青越见他心虚了,笑道:“你不会忘了我叫什么了吧?” 姜竹尴尬,“没有。” 沈青越名字那么好记他怎么会忘,但是,就是莫名觉得叫沈青越的名字很别扭。 记名字时候他心里念过很多遍,但让他叫出口又觉得很别扭。 他挨着沈青越蹲下,“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沈青越。” “嗯?” “我名字,记住了吗?” “我没忘。” “忘了也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姜竹急着辩解:“我真没忘。” “那你怎么不叫,我名字很难听吗?” “不是……”就是,除了他的几个侄子侄女,他没叫过别人名字,平时都是伯伯,叔叔,婶婶,嫂子…… 全是称呼,叫名字很别扭。 叫比他年纪大的就更别扭,尤其是沈青越,他的名字和村里他听习惯的名字都不一样。 姜竹吞吞口水,努努力,没意识到声音很涩:“沈……沈……” 沈青越:“叫婶婶就过分了吧?” 姜竹:“…………”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那口气被怼散了。 沈青越:“乖,大侄子,去把叔叔拐杖拿出来。” 姜竹抿唇,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回屋拿拐杖,“你怎么出来的?” “翻窗。” “???!” 沈青越指指被破坏的菜地,“几个小孩来偷你的菜,我正义感飙起,一激动,嗖一下就翻出来把他们撵走了,那些菜,想帮你种回去来着,有点儿脚疼,动不了,你看看那些菜是不是晒蔫儿了,能抢救的抢救一下,抢救不了就炒了吧。” 姜竹哪儿还顾得上那几根菜,“你翻出来?” 他连忙问,“他们没打你吧?” “没、打、我、吧?”沈青越咂摸了下这句话,狐疑道:“怎么,他们打过你?” 姜竹摇头,“他们不敢打我。” 沈青越就乐了,“什么意思呀小姜师傅,他们不敢打你,敢打我是吧?” 他一米八的个子,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是会挨打的模样吗? 姜竹笑,“不是,你受伤了,跑不过他们。菜不值什么钱,下次你就当没看见,他们拔几根就走了。” 沈青越:“这思想可要不得,今天偷你菜,明天该翻你家了。” 姜竹摇摇头,“他们不进屋子,也不偷钱,不偷东西,就拔菜,拔笋。” 沈青越听出来了:“怎么,他们常来?” 姜竹迟疑着点点头。 沈青越:“大人不管?” 姜竹:“小孩的事,一般是不告诉大人的……” 沈青越刚想说,这是小孩的事吗,却见姜竹一副讳莫如深很晦气还有点儿后怕的表情,特别有感触地说,“告诉大人很麻烦。” 沈青越一下就看乐了。 这反应,有故事啊! 姜竹很少有这种特别明显的情绪。 他拍拍姜竹,憋笑问:“你是不是被找过家长?” 姜竹表情更晦气了,有点儿尴尬,还有点儿难堪。 “打赢了被找的?” 姜竹点点头。 “然后挨骂了?” 姜竹摇头。 只是还不如挨骂呢。 他爹不在了,那些人就找他大嫂,大嫂因为他和人吵架,他听见四嫂抱怨说就不能少惹点儿事,天天管他的事谁管得过来,他就不打架了。 听见别人骂他,也只当没听见。见到人就远远躲开。 沈青越却笑得肩膀直抖:“都没挨骂你怕什么?” 他很小就知道了,当好孩子除了让自己受委屈没有半点好处。 被叫家长才好玩呢。 尤其是老师说,别让你爷爷来,叫你爸妈来。 看见他爸根本就不想来,因为他这逆子又不得不来,被老师训得像孙子一样,他就特别开心。 哪怕回头挨一顿骂。 反正他有病,他爸又不打他。 沈青越:“哎,我揍了他们一顿,不会有家长找上门吧?” 姜竹:“……” 见他表情都要裂开了,沈青越意识到好像有点儿过火了,安慰道:“别怕啊,他们家长来了交给我,我最擅长应付家长了。” 姜竹纠结一下,“要是他们来了,还是……还是我去说吧,你躲躲,他们骂人挺难听的……” 沈青越愣了愣,笑道:“你要替我去挨骂呀?” 姜竹:“我没事,我习惯了。” 沈青越想起那几个小孩骂他的话,收起了笑容,他本来只当这事是小孩间的打闹矛盾,现在倒是有点儿生气了。 姜竹见他不笑了,莫名觉得有点儿害怕,“怎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青越又笑起来,“没事,他们要是敢上门,放着我来,指不定谁骂得更难听呢。” 姜竹:“?” 沈青越:“不信?” 姜竹连忙摇头,就是有点儿震撼,忍不住问:“你们神仙……还学骂人吗?” 沈青越一本正经:“我们神仙会的多着呢。” 姜竹不吭声了。 信与不信的天平又开始疯狂摇摆。 他紧张了一上午,山下也没一点儿动静。 姜竹渐渐放心了,大概是那群小孩没回家告状。 一般而言小孩打架是不会涉及家长的,告家长是有点儿丢脸的事,会折损面子。 虽然沈青越怎么看都是个大人。 可他又不怎么像个大人。 姜竹想了想,把今天的事端归于小孩打架,如果带头的是江宏亮,他为了面子肯定不会告诉家长的。 姜竹猜测得不错。 那几个小孩还没下山,江宏亮已经警告了他们不许告诉大人。 他丢的面子,要自己找回来。 那几个小孩点头如捣蒜。 倒不是顾及大哥的面子,而是真有点儿被沈青越给唬住了。 在他们认知里,大人收拾他们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要揍也只揍自己家孩子,对别人家孩子一向都只是吓唬或者骂几句,不会和他们打架的,沈青越一看就不正常。 再加上他那花样别出的打火机和烟…… 谁家火把在手上跳舞还不灭啊! 那种烟味儿,也不是他们熟悉的烧木头、香烛或者熏蚊子用的草的味道。 他还会吐圈儿。 他们思来想去,仔细复盘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 沈青越八成是个妖怪。 那妖怪在山上不是要吸姜家的野种小子的阳气,就是要吃了他,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简直越想越害怕,他们再也不想去招惹妖怪了,当然不会告诉家长。 万一被家长知道了他们去招惹妖怪……这比玩火、下河还严重,肯定少不了一顿揍,他们才不说呢! 几人达成共识,在山脚边掰了一阵儿笋泄愤,一人抱了好几根儿沉甸甸地回家了。 山上,姜竹将还能抢救的白菜重新种回菜地里,一些发蔫的就只能吃了。 空出来的位置他撒了点儿萝卜种子。 大夫说沈青越的病适合吃萝卜。 种完菜,沈青越教姜竹做蛋羹。 他小时候阿姨偶尔给他做,是他为数不多会的菜。 不过他的会仅限理论,阿姨是禁止他进厨房的,总怕那点儿油烟熏着他,把他病给熏出来。 沈青越无缘厨房,给姜竹帮忙,也是在外面洗菜,靠声音遥控指挥姜竹打蛋、放水、放点儿调料,蒸。 至于放多少水,放多少盐,还放什么调料。 沈指导:“你看着办。” 姜竹只好自己看着办。 他记忆中是没吃过这个的,不过听大嫂说他小时候还吃不了硬东西的时候吃过。 蛋羹是什么味道,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好在沈青越还记得蒸蛋羹的时间大概是十多分钟,他在外面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洗菜,时不时看看表。 菜怎么就算洗干净了,他也没啥概念。 总之过三遍水没泥巴肯定就行了,反正这里又没农药。 洗完的水也不浪费,沈青越一瓢子一瓢子地洒菜地里。 姜竹把粥煮上了,这次没放杂粮,就只放了两把谷子米。 他等着炒菜,沈青越迟迟洗不好,只好去切豆腐。 吃上饭,已经快中午了。 一碟豆腐,一盘炒青菜,还有咸菜和蛋羹。 蛋羹勉强成功,水少了,蒸得还微微有一点儿老。 他们俩一人一半,有得吃就不错了,谁也不嫌弃。 沈青越的是清淡版,只淋了点儿酱油和香油,姜竹的除了酱油香油,还撒了咸菜丁,一口下去,吃得眼睛发亮,“好软!” 难怪是给没牙的小孩吃的。 一小碗蛋羹几口吃完,两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 沈青越负责提意见,“下次多放点儿水。” 姜竹负责听意见:“嗯。” 沈青越开始喝粥,他对小米粥很满意。 稀了点儿,但米很香,比他爸买的一丁点一个包装的小米更有谷香味儿,就是舂得不够干净,时不时有点儿皮。 “是不是得准备个木棍子?”他指指姜竹带回来的石臼。 “嗯,下午去砍树。” “磨呢?没买到吗?” “买到了,太沉,放我堂哥家了,他家驴今天被借去了,等明天再借个独轮车用驴帮我运上来。” “那你怎么不把这个也放着等驴运?” “这个不沉。” “这个不沉?你是傻小子蛮劲儿多吗?” “……太多驴也拉不下。” “嗯。”沈青越默默想着,驴比你金贵。 不过,既然驴可以爬山运货…… 他放下筷子,问姜竹:“哎,买头驴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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