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水声潺潺。
湖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雾气，白茫茫的一片，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赵牧停船望向四周，愕然发现就是这片刻间的功夫，浓雾已经飘了过来，遮蔽视线。
“老王，带齐东西过来。”
赵牧招呼一声，披上枪袋，手提血浪刀，警惕的看向四周聚拢过来的雾气。
有古怪！
“牧哥儿…”
这时，王澍好似滚球一般，提着两把鱼叉，跳船过来：
“我们怕是遇到鱼妖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想到了那头近来兴风作浪的鼍妖。
乌鸦嘴！
赵牧呼吸微滞，横了他一眼，越发警惕：
“为何这么说？”
“我听水寨里的老人说过，精怪之属，每出必有异象，有的风雨交加，有的云雾缥缈，有的天雷滚滚…”
王澍在赵牧身旁站定，小腿肚都有些颤抖：
“这雾来得莫名其妙，四周又如此安静，必有妖物潜伏…”
“你来操船，调头先离开这里。”
赵牧冷静吩咐一声，反手抽出一根寒铁镖枪，闭上双眼，五感缓缓向四周散开。
飞枪大师，能定位的可不仅仅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等都可以。
如今浓雾遮蔽了视线，但船下的水声，迎面吹来的风，以及浓雾中夹杂的丝丝腥气，却都一一映照在赵牧的心头。
捕捉，定位，在那里！
“牧哥儿…前面…”
就在这时，正在摇橹操船的王澍，忽然指着前方大叫。
赵牧睁眼望去，就见前方二十余丈外，朦胧水雾中，一条足有三四丈长的巨大黑影浮出水面，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在它旁边，两人放弃的那艘乌篷船，渺小地好似一只玩具。
这是一头巨鼍，背上覆盖一层厚实紧密的鳞甲，闪烁青灰色的光泽，好似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
灯笼大小的眼瞳里，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好似微亮的渔火，却锐利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看见了，继续走，不要停。”
赵牧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五感高度集中，锁定了前方的巨鼍，手中镖枪闪烁寒芒，跃跃欲试。
二十余丈的距离，恰在飞枪大师的射程之内。
王澍不敢回头，连忙摇橹，把快船的速度迅速提了起来。
二十五丈，三十丈，四十丈…
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船速越来越快，眼见即将与那头巨鼍脱离接触——
“哗啦~”
蓦然，雾气中响起一阵巨大的水浪声。
那头巨鼍倏然举起头颅，摆头张嘴，咬向旁边的乌篷船。
“咔咔咔…”
那艘赵牧从梁爷那买来的乌篷船，发出一声悲鸣，船板破碎，龙骨断裂，整艘船拦腰断成两截。
“呼！”
目睹这一幕的赵牧，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握着寒铁镖枪的手掌渗出细汗。
只有直面时，才能真正体会到鼍妖的恐怖。
一艘丈许长，可抗风浪的结实乌篷，在其一咬之下，瞬间拦腰碎裂…
若是船上有人，此刻怕是多半已经碎成几半。
“鼍妖作乱，船毁人亡”八个字，鲜活地具现在眼前。
“哗啦~”
雾气中，一口咬断乌篷的鼍妖，横了赵牧二人一眼，旋即破开水面沉了下去。
继而，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水下穿梭，向着快船迅速靠近。
“啊啊啊！”
王澍嚎叫一声，虽然看不清水下，但那迫人的窒息感，还是让他爆发出了吃奶的力气，把船橹都摇出了残影。
快船如飞，好似离弦的箭矢在水上冲锋。
赵牧立在船尾，手提镖枪，目光穿透水面，落在水下那道迅速迫近的巨大黑影上。
这鼍妖追了上来！
其身侧暗流涌动，竟是在湖面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纹。
与此同时，有低沉雄浑的吼声自水下发出，激荡水浪，让人眼冒金星，胆战心惊。
王澍咬牙硬撑，双手不歇，眼角余光瞥见赵牧的举动，登时吓了一跳：
“牧哥儿，不要激怒它，打不过的，扔宝鱼！”
“…”
赵牧抿了抿嘴，见王澍一脸哀求，快要哭出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十多丈的距离，鼍妖的眼睛又那么大，不可能射偏的…
不过既然收了老王当手下，自然地护他周全，万一他被波及，怕是会当场交代了。
想起先前鼍妖一口咬断乌篷的情形，赵牧转身拿来装宝鱼的特制鱼篓交给他，顺手接过了摇橹。
这次出船，他抓了五头宝鱼，去石芦岛前吃掉一头青玉鲤，如今还剩青银斑，青玉鲤，血鲈，铜甲蟹各一头。
“鼍大人，我们连夜赶路，误闯了你的地盘，实属无心之失，特奉上祭品，还望恕罪…”
王澍低头哈腰，朝水下作揖道歉，然后从鱼篓里抓出那头青银斑，扔到水里。
青银斑刚一入水，就惊慌失措地向外逃去，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几百两银呐…我的钱…”
王澍肉痛无比，但为了活命，只能如此，顺道向赵牧解释：
“这也是寨里老渔民教我的法子，遇到鱼妖后，如果恭敬地献上祭品…若是对方讲规矩，大概就会退去。”
“鱼妖…讲规矩？”
赵牧一脸诧异地摇着撸，只觉老王所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精怪之属，吞吐天地灵机，日月精华，已经开智，不再是愚蒙混沌的畜生…”
王澍冷汗如雨，背上湿了一大片，小声道：
“有些鱼妖，生性平和，通情达理，甚至还会护佑，保护渔民…”
“那你觉得，这头鼍妖…生性平和，通情达理？”
“…”
王澍无言以对，果断地闭上嘴。
“它又来了。”
赵牧又摇了几十丈，就觉飘入鼻尖的腥气再度变浓，当即开口提醒。
水面下，一道巨大的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到不足十丈的距离。
“啊…鼍大人，可是嫌祭品不够，小的这里还有…”
王澍慌了，口中念念有词，哆嗦着将鱼篓翻过来，把里面的宝鱼全都倒入水中：
“还有血鲈，铜甲蟹，青玉鲤，您慢慢享用…”
几头宝鱼（蟹）入水后，好似触电一般，四下逃散。
其中的青玉鲤速度最快，它竟是朝着快船行驶的方向逃离。
数息后，血鲈和铜甲蟹都没了动静，唯有青玉鲤已经冲出了三四十丈远。
就在这时，水面炸开，一道黑影自水下跃起，一口咬住青玉鲤，带起大片水花。
凶恶狰狞的鳞甲，宽大的鼻孔，黄绿色的竖瞳，横飞的血肉…
狰狞凶恶，妖气迫人。
赫然正是那头鼍妖！
“噗通！”
下一刻，巨鼍重新落水，修长的身躯，横亘水面，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巨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