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了药。
秦风紧握着药品奔跑着。
头上渗满了汗水,水珠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头发也被湿透,贴在头皮上。
胸口剧烈起伏,每次呼吸都很沉重。
他眼神坚定地锁定着家的方向,心里只想着:再快点!妹妹在等他救命!
1984年的村子,买药有很多难题。
医疗设施和药品资源稀缺,药店很少,而且分布并不密集。
只有在离渔村十数公里外的大营县,才能找到药店。
而药店的药品也有限,常用的药物基本会脱销没有。
秦风靠着一双脚,在大营县跑了六家药店,终于买到了一瓶退烧药。
拿到药后,秦风没有丝毫停留,立即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他跑过村外的沙滩,沙子让他步伐有些蹒跚,天完全黑了,路不太好走。
但他咬紧牙关,双手拼命摆动,带动身体不断向前。
这时的喉咙灼烧般疼痛,发白发干的嘴里,喘气如牛。
没多久。
他终于看到自家那座烂屋子。
秦风用尽所有力气大喊:“妈!”
嗓子沙哑的厉害,像是漏气的皮球。
房间里,昏黄油灯在夜幕中不断跳跃。
秦岚躺在炕上,仿佛被恶魔缠绕,全身被炙热的高烧紧紧包裹。
那原本白皙的脸庞,如今变得红得近乎妖异,宛如地狱之火灼烧的痕迹,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的眉头紧锁,痛苦在她两道眉峰间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干裂的唇微微张开,每一次呼吸都像破旧的风箱艰难地拉动。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喉咙深处偶尔传出几声痛苦的低吟。
母亲吴玉梅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是惊慌与焦虑。
她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在秦岚的额头、脸颊和脖颈间不停忙碌,在用冷水毛巾擦拭女儿身体。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吴玉梅心如刀割。
她嘴唇微微颤抖,双手死死地攥着毛巾,空洞的眼神不时地望向窗外。
就在这时。
秦风那道呼喊声如同一声炸雷,打破了屋内沉闷。
母亲吴玉梅仿佛被一股强烈的电流击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连忙起身。
秦风踉跄地冲了进来,他的头发像一团杂草,汗水顺着额头肆意流淌,打湿了衣领。
他拿着退烧药,激动到整张脸都变形了:“妈!这是退烧药!”
母亲吴玉梅愣了一下,仿佛被定住了,她的身体僵硬,脑海一片空白。
秦风急切地说道:“妈,赶快给妹妹喂药!”
仅仅一瞬间,母亲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愕。
紧接着,喜悦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现,点亮了整个脸庞。
她几乎没有时间去品味内心那波澜壮阔的喜悦,身体被本能驱使,以最快的速度抢过秦风手中的药,转身急忙倒了一碗温水。
随即,她用那双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轻轻扶起妹妹秦岚那瘦弱无力的身体。
“小岚乖,吃药,你的病很快就没了。”
眼神充满了慈爱与急切。
母亲小心地喂下药后,就守在一旁,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目不转睛,满脸担忧。
这一守便是一夜。
一晚上,母亲始终没有松手,身影不曾离开。
看到母亲那憔悴的面容,秦风的心一阵揪痛。
这段时间,母亲估计都没怎么吃东西。
秦风紧抿着嘴唇,默默地走向灶台。
他揭开锅盖,里面空空如也。
他又走向水缸,眼神扫过一只破旧且布满青苔的木桶,桶里一片凄凉。
一些蛏子在浑浊的水中无力地张开又合上。
水盆里还有一点海带。
这些就是家里能吃的所有东西,秦风感到一阵心酸,开始忙碌。
当年父亲还在时,虽然家里没有太好,但至少饭菜不缺,大家的生活充满快乐和希望。
而现在,要什么没什么……
“一定要搞点米面回来。”秦风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种生活不能继续下去。
尤其是妹妹退烧过后,急需养好身子骨。
高端食材通常只需简单的烹调。
秦风清理干净锅子,将蛏子和小鱼煮熟,然后盛到碗里端进屋。
母亲依然守在妹妹床边,不时给妹妹擦汗。
此时,妹妹的烧已经退了,精神也渐渐放松。
“妈,吃点吧,小岚应该要好了。”
秦风将煮好的蛏子和小鱼放在床边。
“妈,昨下午卖的狗母鱼赚了不少钱,买了退烧药后,还剩十来块。”
“今天我打算去县城,带点粮油回来,往后我们都不要饿肚子了。”
一听还有十多块钱。
吴玉梅不敢相信道:“卖了这么多钱?”
这得卖多少条狗母鱼啊!
海边的狗母鱼本来就不多,大的更是看不见,没想到儿子竟然弄了这么多?
吴玉梅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急切地说道:“小风,以后你不许再卖鱼了!”
“平常就弄点自家吃,不然一旦有人举报,就会被认为投机倒把,那要坐牢的!”
母亲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昨天因为孩子的病,她一直心烦意乱,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现在想来,心里不禁一阵后怕,赶紧补充道:“等你妹妹醒了,妈就去大队。”
“妈还不信了,事情闹到大队,你大伯一家子还能霸占那两亩地不成?”
“等拿到那两亩地,妈就带着你和妹妹种粮,虽然苦点,但至少不会让你和小岚饿着。”
秦风笑道:“妈,就卖鱼,这跟投机倒把能扯上关系?”
“如今国家开放了,鱼是可以拿去卖的。”
“再说大家生活也过得紧,谁家没人去过赶海?西边那屋的王大娘,天天挖蛏子卖,她都没事,怎么我们就不行?”
吴玉梅迟疑了片刻,还是有点担心道:“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
“我们孤儿寡母的,谁家看到了不想来欺负一下?”
“再说王大娘家有男人出海,每月按量交了鱼获给村里的,如果有人想举报她投机倒把,人丈夫可是有话说。”
“妈,你说的对,不过我有办法。”
秦风说道:“小东哥是自一人出海,要有人举报我投机倒把,就说是帮小东哥卖,以他和我们家的关系,肯定不会否认。”
原身生父以前在村里是最厉害的捕鱼人。
提起秦家的出海,周围十里八乡的无人不想跟着上船。
而且很多人都希望拜师父。
谢文东,也就是小东哥,是唯一一个拜师成功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也成了村里捕鱼的高手。
生父去世后,小东哥还时常帮助秦风家,偶尔也会送一些吃的。
缸子里的蛏子和海带,就是他送来的。
听到这话。
吴玉梅才点头道:“你这个办法可行,但这事得先跟小东说一说,不要让人家不知情。”
“妈你就安心吧,这我肯定会找小东哥聊聊的。”
看着儿子仿佛一夜长大的样子,母亲吴玉梅心里感慨万千,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尤其是想到自己亏欠了儿子和女儿,她就鼻头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儿子啊,是妈没用,对不住你啊!”
“妈,你说这些干啥!”
看到母亲落泪,秦风连忙擦掉,然后道:“儿子我长大了,很多事情都是应该的,妈你别想那么多。”
话刚说完。
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然后就传来大伯娘的尖锐声音。
“玉梅!玉梅在不在啊!我是大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