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就像跪在了秦风的心上，让他浑身像是被碾压了一样，那种力气被瞬间抽空的感觉，让他脑子里面嗡嗡直响。
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僵住，菜刀不听话的"哐当"一声直接掉在地上。
随着那咣当一声响，才把他的力气拉回来几分。
他这才有力气回头。
吴玉梅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还有的就是她身后，跟着指指点点的人。
“啧啧啧……还真是母子情深！”
“自己当初管不好裤裆，出去一圈还好意思回来！”
“就是！现在天天来人家大伯家里闹，真是不要脸！”
“……”
他们的指责声，还有嘲讽声，虽然很低。
可却被秦风一字不漏地听到耳朵里。
就差直接说，"她就是个没人要的淫妇！"
"他是个没爹的杂种。"
这让他凭借原主的记忆，想起了母亲年轻时候。
一样是有梦想，阳光灿烂的女人。
“当家的！你说再过几年，能不能攒钱开一个海鲜铺？现在正是改革的好时候！”
“当家的，今年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咱家能分几亩地？”
“我听说再过几年，教育也会改革！小风要是能赶上这个好时候就好了……”
这些都是父亲在的时候，吴玉梅闲暇之余，和父亲聊天时候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夜里，寒风凛冽，将秦风的思绪拉回来。
“妈……”
秦风喉咙发堵，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那脸颊的泪珠，滚滚而落。
到了这一刻，他才用心来接受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
吴玉梅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在风中颤抖：“小风，妈求你了，别冲动。”
“咱们不能做违法的事，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秦风的眼眶瞬间红着：“可是，妈！他们太欺负人了。”
“就算他们再欺负人，咱们也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们都是我们的亲戚，他们可以不认我们，但是我们不能不认他们！”
吴玉梅的想法执拗得可怕，强忍着越来越刺骨的寒风，语重心长地劝说秦风：“走吧！跟妈回去！”
秦风牙关紧咬着，心里有万般不甘，但还是用力逼着自己冲她点了点头。
扶着吴玉梅还在颤抖的身体起来，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院子。
“玉梅！你站住！”
而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妈！”
吴玉梅身子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颤抖了一下，这才客气地回转身来。
一个非常生硬的字，脱口而出。
“我不是你妈！”
秦风也跟着转身，就看到一个佝偻着腰，一边鼻子还有些塌陷的老人。
而她的眸中，没有丝毫怜悯，有的只是尖酸刻薄。
尤其是和秦风四目相对，那种发自灵魂的厌恶，毫不掩饰。
她就是原主的奶奶，张翠兰。
一个将毕生的爱，都放在大伯一家的人。
秦风记得很清楚，当初家里一共分了十亩地。
按理说可以分到三亩，硬是被张翠兰扣了一亩给了大伯。
“你们在家里动刀，以为这么走了就算了？”
“把你卖鱼的钱留下！我就咽下这口气！不去报警！”
张翠兰指着吴玉梅，接着说道：“现在是严打期间！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他就得吃枪子！”
“妈！他可是你孙子！你……”
吴玉梅怎么也没想到，秦风的亲奶奶会说出这种话来。
“哼，你个不守妇道的贱货！他是不是我秦家的人，还未必呢！”
“少跟我们套近乎！你不是我们秦家的人！他更不是！”
吴玉梅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来就被张翠兰指着鼻子骂。
邻居街坊们，还只是指指点点。
到了她这里，居然直接就当面骂了。
“妈！这钱是给小岚救命的钱……”
“小风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吴玉梅面对张翠兰如此辱骂，心在滴血，可还是在恳求她的原谅。
“这次饶了他，下次呢？”
“一天跟我妈动两次刀子！早晚他要动真格的！”
“对！不如早点抓起来，让他从造去！”
“……”
柱子和生子不依不饶，跟着张翠兰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给！这是五块钱！其他的全给我妹子买药用了！”
秦风纵有万般怒火，知道现在也不是发火的时候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到那种法制时代。
尤其是还处于严打期间，就是两个人说你是强上犯，都会被抓起来，拉去枪毙。
小不忍则乱大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莫欺少年穷。
秦风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的同时，已经把原本买肉的五块钱，直接丢在了地上。
算上肉和这五块钱。
今天里里外外，被大伯一家，坑了个底朝天。
十块钱，那是他们可望而不可求的钱。
不过还好，给小岚买了药，还买了一袋面。
温饱和安全的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了。
李秀梅看到钱被扔在地上，也不觉得委屈了。
扭着肥臀蹲下来，喘着粗气捡起来，对着月光照了照。
那一副嘴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恶心。
“这就对了！别给脸不要脸！”
即便秦风母子俩，已经让的没有底线了。
她还不忘挖苦一句：“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不然你就等着挨枪子吧！”
秦风眼睛微眯，将她的这副嘴脸，深深地看在眼里。
扶着吴玉梅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地用牙咬住自己的嘴唇。
努力不让自己再说一句话。
然后向着门外走去。
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一个个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让秦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过街老鼠的感觉。
自己刚刚太冲动了，以后再也不能让冲动，战胜理智了。
不然这种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内心翻江倒海。
“小风！你没事吧？”
吴玉梅看着一言不发的秦风，颤抖着手伸出来，去抚摸着他紧绷绷的脸颊。
“妈！我没事！别担心！”
秦风逼着自己挤出笑容来：“妹子的病好了，家里也有面吃，饿不死就好了！”
“可是……你今天辛苦赚的钱……”
吴玉梅提起这件事，觉得对不起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