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这座祭坛有其守护者。”
海索仍记得那团黑水凝成的流体,以及它口中提及的“主人”。
“啊~我知晓你的存在,学徒啊……”
某种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祭坛四周。
应当是此地的主人归来了。
“我受邀参加"蛾"的盛宴。又一位新晋者寻找到它命中注定的栖木。”
此种声音似水流之潺潺,时而又如海浪之汹涌。
“他时而清明无比,时而混沌不堪,时而宁静至淡漠,时而共情至热切。”
“他的灵明一直在蜕去醒时世界的痕迹,向暗林迷雾中的存在不断靠拢。”
“就该如此……”
“罗…维娜女士?”
海索绞尽脑汁,终于把这位脸上挂着微笑的存在的名讳记起。
“你也是位新晋者,虽然你们的道路迥然相异。”罗维娜女士漆黑的双眼中呈现出平静无比的墨玉之海,“任何穿过彼岸门扉的学徒,都会在众位理法的宴席上被提及。”
“尽管除了祂,其余理法们从来无有举办宴席的可能。”
水流如丝线般织起,围绕在罗维娜女士苍白而纤细的形体之上。
新晋者?彼岸门扉?
是指所谓的“秘识者”吗?
海索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因为这位“罗维娜女士”绝对在梦境当中身居高位。
“但,你并不是新晋者。”
罗维娜女士话锋一转,却笑得更深了。
“一个以为自己掌控自我命运的西西弗斯,企图带着生来就无法斩断的枷锁,实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
罗维娜女士的身形高涨,如风暴,似海啸。
“"魔术师",还是该称呼为"愚者"?”
“你想知道自己舍弃了怎样的过去?”
海索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扑面而来,直觉告诉他这是名为“汐”的准则。
不等他作任何反应,记忆如潮水,潮水成记忆。
“Thisistheutmostheight,hichmortalsmayreachindreams.(此处为梦中凡人可登临之最高处。”
“Ascendnohigher,forthoushalttouchtheEquinox.(莫再向上攀升,汝将触及所谓"界限"。)”
某些话语凭空出现,占据海索脑海中的一隅。
这是警告吗?还是劝诫?
随这些话语而来的,还有似云中仙境的景观——那必然是梦境神龛的高层了。
“illthoucastaaythyformerachievements?(汝将舍弃汝过往之成就?)”
那位居住在光里,看不清身形的存在正说着海索听不懂但却又能理解的语言。
“Onlybymencingminejourneyane,canIamendallerrorsheretoforemittedbyme.(从头来过,方可将功赎罪。)”
“海索”这样回答着。
他明白这一定是原身的记忆。
从第三人称视角看着“自己”,真是奇妙的体验。
“Uponacanvaspureandhite,themostsplendidhuesmaybepainted.(画布淡白至极,色彩才绚烂至盛。)”
“Thou...(汝……)”
那团光芒忽然转向海索,并非那个记忆中的“海索”,而是记忆之外的海索。
“Aakethou!(醒来!)”
这次又是一股撕裂之力,将海索强行扯回暗林当中。
罗维娜女士的发缕如潮水,裙摆如波浪。某束苍白的光逼得她连连后退。
“真是恐怖。”
她这样说着,但随即好似又在忏悔。
“承载着祂形象的,终将成为祂。”
“我有些理解"圣像破坏"的真正目的了。”
罗维娜女士又挂上那个阴险的笑。
她似乎只会露出这一个表情。
“吾侍奉的存在庇佑着我,但你呢?”
海索沉默以对。
主要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呵,既然有所冒犯,那必然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
“学习就是回忆,回忆就是学习……”
冬日黎明依旧冷冽,那自天际投射过来的寒冷光芒好似“晨烬”的微笑。
“晨烬”?谁是“晨烬”?海索为何会想起祂?
是因为梦中的那座“黑曜石祭坛”?
那里是“墨玉盏”的圣地,“歌尘仙君”也常常登临。汐之准则,潮起潮落,已失之物将会再度归来。
诶?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做了一场大梦归来,有若开了“任督二脉”。不,按照密教中人的说法,该是得了“启明”。
海索感觉自己的眼中多了一些更加迷幻的色彩。他本能地认识到,自己这双眼恐怕不仅仅只有“夜视功能”了。
原本灰暗的居室,却显得色彩斑斓,那缺角破败的桌台好像也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光泽。
疯了?入迷了?
还是从“三色视觉”变成“四色视觉”了?
费了一些工夫,海索梳理了已然知晓的那些隐秘知识,以及掌握了的金枝术法。
只能说他对于列位逻各斯的基本认识已经有了,对准则的理解也上了个台阶。
算是完成从神秘学文盲到入门者再到真正学徒的飞跃。
或许,他只是承袭了原身最浅显的那些学识,看到了原身本就能看见的世界。
有种传内功传了一半结果被打断了的感觉。
等等,看到原身本能看到的世界?
弥撒也顾不得做了,直接甩给了伯纳德。
海索直接冲进誊写室,自暗格中拿出正经人绝不会写的日记。
这次,他无需如译也能理解自己曾写下的文字。
“C不厌其烦地诉说着"折取金枝"的可能,但他又不愿随我而来。”
“他说他将继续等待,正如他先前一直在做的事。”
这两句话记于1512年7月14日。快十年前的事吗?
虽说不解其意,但至少已能证明海索终于不再是“两眼一摸黑”了。
如译该退休了,接下来想想该由哪位“幸运儿”继承这一“宝具”。
倏然间,桌台上那面密涅瓦之镜放出光来。
这镜子里面住了一位大仙,叫什么来着?“司律”?
上帝啊,湖里有湖仙,镜里有镜仙。万物有灵论最有用的一集。
捧起这面“宝鉴”,海索看见了自己在镜中的景象。他隐约看见自己两眼放光。
完了,逐渐往“不当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凡人可以登临的最高处"?”
海索忽然想起梦中的那段记忆。
原身能够抵达梦境中凡人可以登临的最高处,说明他的确是个隐秘世界的大佬。
再加上他活了数百年,估计早就不是人了。
这么一位老妖怪居然能给海索这外来的“小鬼”夺舍?这可能吗?
难道……
“奥科里多神父,事务官求见。”
保罗教士在门外呼唤起海索。
这保罗也算是尽心尽力,虽说是“外人”,但也算“盟友”。现在除是除不了他了,海索开始打起策反他的主意。
“叫他等一等,我马上出去……”
约翰说,“近水楼台”有人闹事。
这才建好没几天就出事情,背后没人指示肯定不可能。
海索整理好仪容,就跟着约翰一起去了。现在的海索也能看见约翰形体表面那层若隐若现的光了。
“约翰,”海索问道,“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海索现在也算个“秘识者”了,许多之前不懂的隐秘知识,现在也懂了一些。
约翰的这种“洗脑”方式,是利用光相之力抹去了记忆,而再用一些虚假的梦境重塑了他的人格。
记忆塑造人格,记忆拥有力量。正如密教学者常说的那样。
然而海索只是空有学识,而无记忆。
他仍然没有原身完整的记忆,那些过往的岁月就好像被人封印了一样。
“神父,我过去一直活在阴影当中,只是在盲目地活着。”
“直到您在那天,赐予了我看见真理的眼睛。”
所以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呀?
“老约翰,你的父亲,他是如何去世的?”
“他?”
约翰的眼中竟然有一丝迷茫。
“他……”
“他与我们的事业并无关联,生了病没扛过去吧。”
这算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是因病去世的吗?”
“神父,我记得是这样吧?”
“您还亲自为他吟唱了圣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