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剑,御剑乘风,逍遥天地。
这是燕归南自小就想达到的境界,可从古至今能如此的又有几人。饶是司马云长如今地仙九重的修为也不能说真正的逍遥九天,其中一部分是因剑门重担在身,不能随心随性而为,再则就是司马云长亦非如太宗皇帝那般,真正的天下无敌。
当世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的,是鹤鸣山上的道门掌教大真人妙法。至于司马云长是天下第几,江湖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有人说他与深宫中的那位大太监平分秋色,有人说他可与妙法争锋,众说纷纭。
燕归南摇一笑,无论二人谁更胜一筹,都是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他的人物,如今的他连道门执事殿的两位人仙之境的道人都顾忌,更别说地仙之上的大人物。
走出道观,虽是屠戮了整整一座道观的道人,他的身上却未沾染半点血迹,周身有剑罡附体,虽然达不到万法不侵的地步,可要做到不惹尘埃也是轻而易举的。
一捏法决,身上有股股迷雾笼罩周身,他在改形易貌,先前在执事殿的两位道人身前显露真身,既事已毕,自然要再化为中年儒生。
形貌如教书先生,他也很喜欢被人唤作先生。
心意一动,脚下生风,御风而去,燕归南要快一些青云观,也要快一些离开邓州城。他知道道门一观的道人被人屠灭,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江湖上定会掀起惊涛骇浪。毕竟这些道人在江湖上除了地府之外,有谁敢得罪,哪个见了不唤上一声道爷。
大通城外司马云长一剑退去酆都大帝,而今一观的道人被屠灭,无一不向江湖宣告,剑门回来了,纵是势单力孤,可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携剑而行,无惧地府道门,他们还是那个剑门,还是那个一剑在手,纵是漫天妖魔又有何惧的道门。
燕归南没有再回客栈,他本就是孑然一身,自然不似诸多富家公子那般出游要带上几大马车,带上若干的小厮。
一人,一剑,足矣。
出了邓州城,燕归南并未御剑乘风而去,他如今的身份是教书先生,哪有教书先生能凌空虚渡的。
有不少商人从南方运丝绸往北方而去,又从北方运一些南方的稀罕物件到江南,从中赚取不菲的银钱。只是南来北往路途遥远,既为解一路的烦闷孤独,也为了自身及货物的安全,诸多的商人往往会结成商队,再花些银两雇上几个江湖高手护卫安全。
燕归南恰巧遇到一支要往江陵去的商队,付了些银钱,又说了一番好话。领头之人见他一身儒雅之气,又道是要去见快要命不久矣的朋友,心生慈悲,破天荒的让他入了商队,同下江陵。
商队人还不少,足足有五六十人,马匹有百余匹,据说运的是北方的羊皮,在北方普普通通,可在江南却是要被各个世家公子小姐疯抢的稀罕物。
眼看便要到了江南,一众商旅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到了江南,这马匹之上一坨驼的羊皮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拿了银子,这一路的风尘就不算什么。
只要努力之后有结果,那再苦再累亦值得。
领头之人见燕归南是一文弱书生的模样,发善心给了燕归南一匹马,燕归南也未推辞,坐在马匹上晃晃悠悠的前行。商队走得并不快,可燕归南也不着急,欲速则不达。
一想到自己方才说要去江陵探望快要去世的好友,燕归南心头就觉得好笑,说起来他也只算说了半个谎。他从未去过江陵,又哪里来的什么好友,只是江陵确实有人要死,不过却非病死,而是要死在他的剑下。
原本他是要一路再杀几人,入襄州再杀一人最后一人之后才入江陵,可道门布下天罗地网,他自是不可能往里钻,他如今还没有破网之力,虽也是人仙之境,可也不过人仙二重,难以以一敌二,对上两位执事殿人仙境的道人并无胜算,只得作罢。
这些该杀之人只得再留他们性命一段时日,到江南与司马云长商议后再徐徐图之。
燕归南笑了笑,心头竟有几分欢喜,纵是司马云长还在东海未到江南,可江南也有老先生在,还有那个他不时会想起的曼妙身姿。
雪停了,风却依旧呼啸,只是远没有北方那般刺骨,一众人也算轻松。商队在管道缓缓行,燕归南也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之中,对四象剑意的悟他从未停下。进展虽缓慢,燕归南也不着急,只要在前进,终究会达到司马云长那般的境界。
过了一两个时辰,天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邓州城却反而热闹起来。
先是有人发现邓州一州之主的余秋死在家中,尸体已成一摊烂泥,府中之人全部消失无踪。
于是,邓州城中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在为恶贼余秋之死而欢呼庆祝。可见邓州百姓对这个一州之主之恨已入骨髓,更有人竟要点火欲将偌大的府邸付之一炬。
火还未点起,天边已有人踏着黑云凌空而来,一男一女,皆为人仙之境。
二人一到邓州,便有邓州一干官员伏地跪拜,地府有黑白无常无数,可判官,却只有这夫妻二人,甚至有传言,声称这对判官与地府五方鬼帝中的东方鬼帝关系莫逆,所以一干官员怎敢得罪。
二人却未理会一众官员,径直步入余府。一入余府,余秋已成肉泥的尸体让二人面沉如水。
“剑意,如此强的剑意,余秋是被剑门中人所杀。”
“余秋曾为剑门中人,而墨轩亦是,莫非是燕归南所杀?”
男子眉头紧皱,却未说话。
女子略作沉吟,开口道,“燕归南气息至邓州城外二十里便消失无踪,有很大的可能是他所杀。”
男子摇头,低声道,“若真是他,他是如何隐匿的气息,竟能瞒过你我?而且,这个关头他如何还敢出手杀人。若我是他,必会直下江南,又何必多生事端,稍不注意便会身死道消。”
“剑门之人行事本就不按套路,我倒觉得有极大可能真是他。只是如今他隐匿气息,你我也无法寻到,又该如何?”
“我不信他真能逃过执事殿的天罗地网,纵是侥幸逃脱,我不信他不出现在江南,只要他出现,定叫他身死道消,替我侄儿报仇。”
二人正是那日入墨府的夫妻,原本打算借道门之人诛杀燕归南,可却未想到燕归南未死,却先死了一位朝廷官员,又失去了燕归南行踪,二人怒火中烧,也有些懊悔。
若是当日二人直接将燕归南斩杀也不会多出这些事端,如今却已无可奈何。昔日他们为暗,燕归南为明,今日他们为明,燕归南为暗。
倏地,二人猛的抬头,天边又有两人驾云而来。
“哟,这执事殿两位执事也来了,今日这邓州城可真是热闹。”
“这两位不是坐镇襄州么,怎的会跑来邓州,莫非这二人也收到了什么风声?”
天边二人乘风而至,一身红色道袍夺目,两人身上更是有道韵流转,法相庄严,宛若谪仙。
两位地府判官面露讥笑,作声道,“这道门之人就是爱装神弄鬼,到哪儿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想将他们踩在脚下,一掌拍碎头颅。”
“据说北方的道观已被我地府拔除的差不多,也不知上头决定何时与这方州府的道门一战,真是等得人心急。”
“上头之意又岂是你我能揣测,不耐烦不也要等,这临近江南之地不比北方,牵连甚广,就是朝廷也不敢轻易动手。且虽说是拔除了北方的不少道观,可也只能算是惨胜,我地府死了足足十来位人仙之境……若是没有朝廷拨五万铁甲相助,胜负尤未可知。”
“地府终究还是只有十几年的底蕴,和道门还是有些差距的。”
若是换作别地,邓州城中的这地府道门各两位人仙,早已大打出手。可当下也只能装作看不见,言语交锋都未曾出现,这是双方的默契。
乘风而来的两人中有一人便是昔日在江上确定了燕归南行踪,回返襄州的执事殿道人。两人面色并不好看。
二人在襄州欲守株待兔,却发现派往邓州的执事殿的两位道人命牌竟在同一时间破碎,故二人连忙驾云往邓州而来。
二人自然也发现了两位地府的判官,可却并未机会,直上青云观。
才至半山腰,两人已面色阴翳,眉头紧皱,已有血迹顺着青石台阶流淌至此。
二人对视一眼,眸中尽是不安,原以为只是死了二位执事,如今看来似乎远远不止。
身形一遁,两位人仙之境修士只眨眼之间便已到燕归南斩杀青云之地。
满地残肢断臂映入二人眼中,两人脸色阴沉如水,竟有人胆敢屠戮道门之人,这种人已多少年未曾出现。
“青云。”
一人低声道,二人迈开步子往青云已没了头颅的身体走去。
“剑气。”
二人面色大惊,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