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的六点钟,夜幕缓缓逼近,吓退了光明。
云深市的公园里积满了来此散步的人们。
一天忙碌过后,拿着不高的报酬,但至少生活愉快,于是幸福而满足。
“雪,你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哥哥!”
令人在意的话稍微招来了旁人错愕的目光,随即移开。
那是一对兄妹。
妹妹亲密的挽着哥哥的手,在公园的碎石小径上行走。……
今天的目的是离家不远的一家百货商城,为的是买一些适合雪穿的衣服。
云风看向妹妹赤红色的双眼,以及瞳孔中闪烁的活泼。
“雪,真的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的话吗?”
“嗯?哥哥啦,雪的眼睛是红色的呀,不是说了很多遍吗?”
“……”
那个少年以看着空中花园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妹妹,仿佛要从她美丽的双眸中看出什么来。
结果,当然是失败。
“哥哥,很奇怪吗?”
“那你记不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记得清,清,楚,楚哦!哥哥有什么忘了吗?交给雪吧,全都能搞定的。”
真是活力四射的发言啊,让那个少年也有些吃不消。
今天的雪,有别于昨天和前天的淡漠,又成了盛开的鲜花。
但这份灼灼燃烧,甚至比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还要令人在意。
硬要说的话,是升级版与旗舰版相互交错后残留的冲突与纠结的感觉。
总之——很乱。
“你没事就好……”
对此,他只能留下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找月竹小姐试试看吧——这是在心里说的后半句话。……
花了一点时间购买衣服,出来的时候天色彻底黯淡。
除了人行道旁尽职尽责的路灯,还有天上闪烁不定的星辰,非常安静。
云风的家位于所谓的步行区,也就是机动车辆禁止行驶的区域。
听着数十米外的马路上传来的引擎轰鸣,这份安静便显得更加可贵了。
衣服有三套,由雪自己挑选。
他的本意是想买更多,只要那个娇小的身影喜欢。
可惜,都被她拒绝了。
“……”
云风看着身旁那个只到她胸前过的女孩。
白净的脸上镶嵌赤红的宝石,冲击力十足的色感下,却散发柔和的光。
这一刻,所有的冲突都冰雪消融了,所有的对立都分崩离析了,于是全世界都欠她一个女皇之冠。
走过几条小巷,算是抄了近路,一下就能看到熟悉的街道。
“哥哥,那边好像很热闹呢。”
雪以跃跃欲试的眼神提醒着他,云风也随着目光看去。
那里是一个高档小区。
小区的门口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倒在地上,周围聚集了不少的人。
“警察先生也到了呢。”
“……嗯。”
红蓝色的警灯在车顶闪烁。
几位警察手持纸笔,在认真听取几位居民的意见。
“是真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好多人出现,在打群架。”
“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
“当然,就在十分钟前,我在阳台上隐约看到好多人聚集在这里,几乎有三四十人呢,倒是没有武器,用拳头打群架。”
“冒昧问一句您家在第几层?”
“就在那里,第十六层。”
他们顺着那个人的手臂仰望了片刻。
“……所以,这个电话亭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破坏的?”
“应该是这么回事。”
警察先生的笔录才做到一半,另一边却传来不同的意见。
“警察先生,我们当时就在那块空地上散步,根本没看到什么打群架。”
“嗯?能详细说说吗?”
“是的,我们几个当时都在那里散步,忽然这电话亭就倒了……”
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对此云风无奈的摇头,牵起雪的手没有朝那里靠近的打算。是打群架也好,是意外损坏也罢,总归还是家里安全。
所以,无论是什么,第一时间回家都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继续朝家走去。
离开小区门口,争吵声在距离的疏远下变得稀稀疏疏,连带着头顶的星空也变得不闪不亮起来。
“……打架能把电话亭打到那个地步,真的假的啊……”
他相信用工具不少人都能做到,但关键是徒手。
而且,还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这可就显得荒唐了。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他闭上眼睛。
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虽然显得没心没肺,但这是事实。
人管好自己就好,问心无愧又不妨碍他人的话,怎么活着都是自由。
“……唔,抱歉。”
道歉的原因,是低头沉思的云风撞到一位路过的人。
他有着精干的身躯,身高也高出云风一个头,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敞开之下,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那好像是健身房中常常见到的紧身运动背心。
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庞,只露出一个嘴角,看样子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说话。
就在云风牵着雪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这对兄妹又停下了脚步。
理由是那个男人伸出手臂,用布满精壮肌肉的手拦下他们的去路,并似乎要将空气继续凝固下去地没有开口。
“您好?如果您生气,我向您道歉。”
云风的善意显然没有被他接受,因为他根本不说话。
雪的样子有些紧张,云风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忽然,一阵贯穿街道的长风传来,微微吹起男人的黑色斗篷。
而他,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
云风感到一瞬间的疯狂悸动,像是被天雷劈在身上那样疯狂。
“雪,我们走!”
他不顾一切的拉起雪的手,丢下全部东西向后狂奔。
急促的脚步声奏响在安静的街道上。
周围很黑暗,没有一丝灯光,暗淡的不对劲。
“雪……雪?”
跑进一条小巷,
气喘吁吁的他这才注意到,手中原本拉着的雪的手原来并不是雪,而是买的几件衣服的包装袋。
也就是说,雪还在刚才那个地方?
“该死!”
他暗骂自己的不小心,于是满心焦急的跑出去。却只看到那个男人慢悠悠朝他走来的身影。
他披着黑色斗篷,仿佛与这片夜色注定,给人以无比的压力。
少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这是身体下意识的举动。
那一刻,连大脑的命令都不受控制了,完全是身体自己的命令。
“你把她怎么样了?”
“……”
回答他的是男人突然冲到近前的一拳。
“——唔!呜呜呜……”
好快的一拳,如彗星袭月那样,如风驰电掣那样。
为什么这么快?
那个倒飞出去的少年,一瞬间在脑海中想道。
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明明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但一眨眼就越过了。
他真的是人类吗,就连世界纪录保持者都没这么快吧。
云风痛苦地倒在墙角,捂着散发剧痛的胸口,仿佛肋骨都断了几根。
“你……把她怎么样了?”
吃惊也好,享受也好,男人用缓缓接近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到我就跑,你还真觉得自己会有机会啊?”
这是他第一次在云风面前开口。
同时他相信,也是最后为数不多的几次。
身穿斗篷的男人没有选择摘下帽子,依旧以隐匿在黑暗下的面庞看着云风。
好像是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般的,于是再接近他几寸。
而当然的反应,倒在地上的云风用手和脚向后挪移,并不住地盯着他。
“你把她……怎么样了?”
“自己都快死了,还关心别人有意义吗?”
“你把她怎么样……了?”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似乎对他的锲而不舍感到有趣,
也或许是玩弄将死之人的情感能令他品尝惬意。
总之,他接受了云风的交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没看到有什么他啊她啊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是安全的?”
“我说了,我并没有看到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好吧,我实话说了,我是来杀你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知道呢,真是个好问题啊。”
那个男人的语气好像在开玩笑,也好像是被云风的问题逗得很开心。
总之,是极具娱乐主义般地一摊手。
“也许是刚才的咖啡太甜,让我觉得不爽。也许是今天的天色不好,让我觉得烦躁。也许……哦对了,你觉得呢?”
目中闪烁着猫捉老鼠地欢畅,他以看向玩具的眼神看着已经退到墙角的少年。
随即又无奈而自责的拍拍脑袋。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和一个将死之人谈这些风花雪月真是件有失浪漫的事情,我早就说过月色下一定要和女人交谈,但偏偏现在只有男人。
所以,你就当做是来自月亮的礼物好了,那么接下来……”
我就来杀了你——他脸色一转,用淡薄却残酷的语气盯着云风说道。
“在这里杀人,你就不怕受到法律制裁吗?”
“制裁?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喂喂,别再说那种玩笑的好不好,我可受不了啊。制裁是对于那些犯了错的人而言,我并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制裁我?”
“我也没错,你却要杀我,为什么不制裁你?”
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据理力争,大概是妄想以此争取自己的生机。
虽然他知道,对眼前这个“暴徒”来说,那很难。
但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的下一句——
“我杀你,正是出于正义。”
“你说……什么?”
“所以——”
神秘的男人举起不知何处出现在手中的利剑,遥遥指着少年的喉咙。.M
虽然那个距离确实有些远,但倒在地上的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能刺中。
“……再见了。”
利剑刺下——
这时候,胸前的蓝宝石项链再次救了他的性命。
它爆发出的光堪比十个太阳的总和,让接近他的死神下意识闭上眼睛,并迅速后退。
“——”
云风意识到自己好像不会受到强光的干扰,于是抓紧时间跑进巷子中。
他跑得很快。
穿过两条巷子,跃上四级台阶,经过两次转角……
他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哪里,但周围的景色,仿佛与刚才的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少年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呼。
他发现自己跑来跑去,却仿佛只在原地转圈。
而现在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终于让他承认这一荒唐的现实。
“确实,一直在原地转圈。”
他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云风已经听到死神的丧钟,停止移动意味着对死神举起镰刀的默许。
他不会允许将生命拱手让人。……
恍惚间,再次穿过一条熟悉的小巷。
奔跑中的云风发现,无穷无尽的萤火虫汇聚在前方,汇聚成了雪的模样。
雪的身影是虚幻,但伸手触摸手掌的感觉却那样真实。
“雪,你到哪里去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让云风跟着她跑。
这一回,云风终于认清了离开的方向,奔向前方巷子口的光明。
“雪,你不走吗?”
即将离开这仿佛迷宫一样的诡异之地,云风却发现萤火虫组成的雪并不跟自己离开。
她朝他露出一个最安静的微笑。
“……是雨哦。”
说完,萤火虫如爆炸一样消散的一干二净,朝四面八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