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面在沉闷的对峙中显得格外郁郁。
当然，这样的郁郁是对于输家而言。江暮染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脸色多少有些难堪。只不过一双眼睛深邃冷漠，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强撑着失败者的骄傲。
“啧，啧啧。”沈沐阳打破了沉闷的场面，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说道，“瞧瞧，我还以为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江暮染看向他。轻挑一下眉峰，然后又落下，一双黑色的眸子想晕染开的墨水，谁也不知道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如果是沈思曼在这里一定很清楚，那是在心里记上一笔的表情。
江暮染又转向薄玉，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还是把我当敌人对待。是我之前的道歉不够真诚，还是我表现出的诚意还不够？”
薄玉欣赏地看着江暮染示弱的神态，说道，“我从来没这么恶心过一个人。你是唯一一个。”
被薄玉恶心的江暮染：…………
“可没有我，你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整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算不上好看，但勉强比之前顺眼吧。”江暮染反唇相讥道，“我让你有了对美的追求，你却恶心我，这算不算以怨报德？”
薄玉摸了摸自己的脸，至少她对江暮染说自己变得好看了这句话还是很赞同。
“如果没有你，君臣一品早就属于我了。”
江暮染摇头，说道，“你连卖家都找错了，君臣一品怎么可能属于你？”
薄玉点点头，也不否认这一点。但她双手撑在手杖上，用胜利者的姿态说道，“你找对了卖家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成了一只丧家犬？”
丧家犬？
江暮染眯缝眼睛，对这样的形容很是不开心。
可薄玉却笑得更是得意，说道，“现在谁不知道闻嫣然和你闹翻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倚仗吗？”
“君臣一品没有闻嫣然什么都不是。”
“你没有倚仗你什么都不是。”
“江暮染，你，玩，完，了。”
最后一句话，薄玉几乎是每一个字咬着舌说出来的，仿佛怕江暮染听不清楚似的。
“闹翻”这个词自古以来都很微妙。它可能偏重于后一个“翻”字，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它也可能偏重前一个“闹”字，自此割恩断义反目成仇。
江暮染不知道闻嫣然对自己是哪一种，但很显然，无论闻嫣然是哪一种，对付自己都轻而易举。
不然，薄玉敢一得知消息就来跟自己撕破脸皮吗？
江暮染黑沉的眸子滑过一抹黯淡。但很快，她扬唇居高临下地看着薄玉，说道，“你试试。”
薄玉颔首。一旁的冯书河会意，立马一招手，有手下收集好退会的第一批会员卡，递到江暮染面前。
“江姐，退会程序走一走吧。”冯书河笑得眼睛缝都看不见。
“退会程序是吧？”江暮染将十多张卡片拿在手上，手指一用力，率先掰断属于冯书河的那张，然后扔地上，说道，“在我这里，这就是退会程序！”
够绝的！
冯书河冷笑。
不过，不怕她绝，就怕她不绝！
最好她对所有要退会的人都这么决绝，断绝大家后悔的可能。
于是冯书河马上嚷道，“哎哟我的江姐，你怎么能折了我的会员卡。万一哪天我挣钱了想重新激活呢？”
江暮染一口气将十多张会员卡通通折断，不乏折断面锋利的。她扬在手上，冲冯书河笑，“如果你还想继续落井下石，我不介意让你死一次，再看能不能激活。”
冯书河脸色瞬间一僵。
江暮染已经看向薄玉，说道。“你送我的大礼我已经收到了，就不用留你下来吃饭了吧？”
言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失败者还想要尊严。
薄玉嗤笑。
她指了指江暮染的腿，说，“我的。”
仿佛势在必得。
江暮染冷着脸目送她离开。没忘记身边还有个麻烦，她转向沈沐阳，“你要揍我？”
一行人来得快，离开得也快。也有脸熟的，跟沈沐阳打了个招呼才离开。
沈沐阳对南珠这群二世祖不算熟，但一起混过。所以对江暮染的遭遇格外了然，说白了，就是一个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场面。
“对，揍你。”沈沐阳点头说道，“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很惨了，都不需要我动手。”
“是吗？”
江暮染话音刚落，一记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沈沐阳引以为傲的鼻梁上，然后听见“咔嚓”一声，断了。鲜血直流。
“可我想揍你。”
心情极度不好！
君臣一品退会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南珠。
冯书河说得没错，那十多张卡不过是第一批，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尤其是得知江暮染和闻嫣然闹翻的事后，退会的人几乎超过了冯书河给江暮染看的名单。
没有闻嫣然的君臣一品自然不再具有吸引力。谁都清楚，君臣一品之所以这么多年能在南珠市拥有超然的地位，就是因为闻嫣然，也因为聚集在她身边的大院子弟。
他们自成一个圈子，却又影响着各个圈子。谈生意也好，一起合作也罢。君臣一品所拥有的人脉，资源都数一数二。而一旦这些不复存在，君臣一品就是个空壳。
单单这一件事，就足够让江暮染体会到闻嫣然的可怕。这还是仅仅是她放出风声，没有刻意针对自己的结果。
必须要做点什么留住这剩下的三分之一。也是君臣一品最重要的三分之一！即使那是闻嫣然的人。
江暮染望着窗外的夜色，深吸一口气，转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沈思曼。
“沈沐阳是谁？”
“你认识我哥？”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沈思曼想捂嘴也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说道，“他是我哥。你怎么认识的？”
“不打不相识。”江暮染说道。
沈思曼立马来了兴趣，认真打量江暮染，高兴道，“你被我哥打了？”
江暮染面无表情看着她。
“……你打了我哥？！”沈思曼语气里满是不信和震惊。继而发难道，“你凭什么打我哥？”
“不对。你是在套我话。我哥在部队，怎么可能来南珠？”
“当兵的？”江暮染挑眉。
沈思曼皱眉，发现自己又暴露了一个消息给江暮染。
“看来当得不怎么样。当二世祖倒是像。”
“你见过他？他真来南珠了？”沈思曼急急问道。
看得出来，沈思曼和沈沐阳关系极好，很有可能沈沐阳来南珠揍自己就是为了沈思曼。
“你们关系很好？既然你叫他哥，看来我也和他有点亲戚关系了？”江暮染又问道。
沈思曼被这个问题瞬间刺激地像只刺猬似的汗毛竖立起来，说道，“你想都别想！那是我哥，不是你的！而且我哥才不会承认你的身份！”
“我也不会有那么弱鸡脑残的亲戚。”江暮染冷笑，说道，“你跟他才是一路货色。”
一路货色的沈思曼：……
“他现在人在医院。”江暮染悠悠说道，“考虑到人是我打的，我现在要去看望他。”
沈思曼被江暮染明嘲暗讽多次，早明白现在寄人篱下不能跟她对着干，立马拿包包换鞋，说道，“我跟你一起。”
江暮染和沈思曼赶到医院的时候。沈沐阳床前已经站了人。
个个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军人的气质。
沈思曼立马幸灾乐祸道，“江暮染，你完蛋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对江暮染说这样的话。她扬了扬眉，压下戾气问，“怎么说？”
“你打了我哥，我哥的战友自然要来帮他。”沈思曼毫不犹豫说道。
江暮染吃惊道，“你哥这么大个人被人打成这样，亏他还是个军人，难道他不会觉得丢人的吗？”
沈思曼正要反驳，江暮染又说道，“我要是他战友，我肯定觉得丢人。”
“…………”
敲门入内。
沈沐阳在看到江暮染的一瞬间，眼神立马聚集了火气。
江暮染却冲身后喊道，“沈助理，水果呢？还不赶快拎过来。”
沈思曼跟着江暮染一路赶来，两手空空，哪里来的水果？
“真是不懂事。不知道看望病人要买水果？”江暮染训斥沈思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买！”
沈思曼和病床上的沈沐阳对视了一眼，咬咬牙，还是转身跑出房间去买水果了。
“你王八蛋！”沈沐阳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打人。
他的战友们赶紧把人拦下。
“沈沐阳，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你还想不想穿这身军装了？”一个战友低声喝道。
他们本身是来参加军队一年一度的特种比武的。今年定在南珠军区，谁知道刚来南珠沈沐阳就遭人揍了。
按理说，队友遭人揍了他们应该替队友报仇。但是考虑到军队里的规矩，他们倒是更庆幸沈沐阳是被人揍而不是揍了人。
打人一旦上报，那可是要挨极为严重的处分的！
只不过，揍沈沐阳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沈沐阳觉得自己战友看自己的眼神怪异起来。
江暮染已经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来，说道，“哥。我知道你是让着我。但是你也没必要不还手就算了，连挡也不挡一下啊。”
哥？
病房里因为这句话惊了一下。尤其是在认出江暮染是谁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暮染身上，想看清这个大明星的模样。然后又转向沈沐阳，他们一直知道沈沐阳有个妹妹，却不知道沈沐阳的妹妹是个大明星！
沈沐阳没想到江暮染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打了自己还来喊自己哥！而且，自己是不还手不挡吗？还不是挡不住！
想到这里，沈沐阳只觉得鼻梁的伤更是像火烧般灼痛。
而此时沈思曼正好回来。
沈沐阳更是脸色阴郁到极点，否认道，“谁是你哥？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别乱认亲戚————”
“哥。”江暮染喊得更顺溜了，还满脸委屈道，“你不能因为我下手重，伤了你你就不认我啊。”
“这样吧，为了给你道歉。我请大家吃饭怎么样？”江暮染转向沈沐阳的一群战友，笑容亲切自然，“大家是我哥的战友，那我叫你们一声哥也不为过。所以你们可不能拒绝我。”
说完转向一旁牙齿差点没咬碎的沈思曼，“沈助理，赶紧订座。嗯———就订君臣一品吧。”
众人又是小小惊讶一番。
就算不是南珠人，也知道君臣一品在南珠的地位。
江暮染也太有心了吧，请吃饭居然请这么好的地方？
只有沈沐阳在病床上狠狠瞪眼。君臣一品发生了什么他可是清清楚楚。他严重怀疑，自己和自己的战友要被江暮染拿去当枪使了。
可看沈思曼听话顺从给江暮染当助理的样子，沈沐阳也只能咽下要说的话。
可江暮染却不放过他，“哥，你不说两句？”
沈沐阳不耐烦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江暮染遗憾地点点头，转向他的战友，说道，“我哥受伤了去不了，那就我们去吧。”
去不了的沈沐阳：……
“谁说我去不了？”沈沐阳憋屈地吼道，“我去！”